我天生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老道士说我是富贵命格但六亲缘浅,爸妈不信邪,直到我克死了弟弟,他们悲痛欲绝,连夜把我送回了祖父的老宅。
殊不知,那正是我富贵的开始。
我叫余君君,主业大学牲,副业娱乐圈小糊咖。
期末考结束后,舍友周蓉拉着我去故宫玩儿。
想着这段时间专心备考,冷落了我那嗷嗷待哺的怨种粉丝们,索性在路上开了个直播。
正值午休,直播间陆陆续续来了些老粉儿,我向他们介绍过舍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路边景色飞过,车内冷气开得很足,我有些昏昏欲睡。
直到一条花边儿弹幕飘过。
邪剑仙没我邪:[主播主播,你背上……是不是趴了个小孩儿?]
此话一出,弹幕都炸了。
相信科学:[这么低级的吓人手法居然还有人用,我怎么没看到啊,笑了。]
君君是我老婆:[一看邪剑仙就没被君君教育过……没有比姐姐更唯物的人了。]
我神色一凛,摆出严肃的表情,从玻璃透光原理到明暗成像,分析了一波错把黑影看成小孩儿的原因。
邪剑仙最后留下一句“救不了不开窍的人”就走了。
老粉们自觉打跑了猥琐男,刷了一溜“不愧是姐姐”。
但其实我明白,邪剑仙说的是真的。
我背上趴的小孩儿,是我死去的弟弟。
我打小就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五岁前我很少说话。
直到一天早上,我忍不住指着挤在我爸妈中间的长发女人,大喝一声:“你走开!吵死了!”
我妈抖着手问我在跟谁讲话,我才发现,好像只有我能看见他们。
爸妈因为这件事大吵一架。
我爸要把我送走,我妈不忍心,大着肚子默默流泪,说小孩儿阳气弱,改天请个大师来驱驱邪,弟弟马上要生了,现在把姐姐送走算什么事儿。
我隐约觉出我的不一样是“不对的”。
所以当大师问我,家里有几个人的时候,我用手指默默比了个三。
大师似乎认为我的正常让他没有发挥余地,于是跟我爸妈说,我虽是天乙拱命格,但六亲缘浅,若不能克化早晚出大事。
说这话的时候还一直盯着我妈的肚子。
这么明显的指向意味,我爸立刻就懂了,给大师塞了钱,立马布置了一番。
我就惨了,被大师用柳条抽了好几鞭子。
最后请人的和被请的都很满意。
只有我不爽,所以我悄悄让一直飘在身后的太爷爷给了大师一拐杖。
看着大师刚出院门就“哎呦”一声扑了个狗吃屎,我捂嘴偷笑。
呸,让你打我。
弟弟余仁出生得很顺利,会爬开始就跟在我屁股后面转,黏人得不得了。
可惜好景不长。
在上学途中出了车祸,我爸断了一条腿,余仁则当场没了呼吸。
爸妈悲痛欲绝,慌乱中想起了大师的话,断定是我克死了他们的宝贝疙瘩。
连夜将我送去了祖父的老宅,和他们嘴中那个“老不死的”相依为命。
他们不知道的是,只有我能看见我弟。
他紧紧攥着我的手指,一路攥到了老宅门口。
而这一跟,便跟到了现在。
余仁趴在我背上睡得香极了,丝毫不知道自己被别人看了去。
车子途经白云观,舍友周蓉突然喊停,执意要去元君殿拜拜,还虔诚地上了柱香。
观里不让录像,怕冲撞神灵,我草草结束了直播。
“也不知道灵不灵,我看好多人都在这儿求。”
及至灵官殿,她排队去求签,我便随意寻了个阴凉处,百无聊赖地玩儿着叶子。
灵不灵不好说,但肯定防小鬼。
刚一靠近观前余仁就难受醒了,哼哼唧唧躲在一棵树后面不愿过来,指不定现在在哪儿数蚂蚁呢。
出了观门我一扭头,余仁果然正蹲在马路牙子边扒拉土,离大红柱子八丈远。
让我意外的是,他旁边还站着一个女人。
即便浑身浸血,仍能辨出生前是极具气质的。
还隔着一段距离,余仁就小狗般皱了皱鼻子,闻到我的味道眼睛一亮。
“姐姐!”
余仁一动,那漂亮女人也跟着过来。
我假装看不见他们。
余仁不解,以为哪里惹我生气了,小心翼翼拽了拽我的袖子:“姐姐?”
我未说话,倒是一直在旁边打量我的女人先笑了一声。
“我知道姑娘能看到我,你放心,我不是坏人……额,坏鬼。”
“看着这个小弟弟我心下喜爱,又想起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一时酸涩,便多待了会儿。”
女人人漂亮,声音也好听,如泉水击石,我不免多看了几眼。
看着看着,总觉得这张脸好熟悉。
再一联系她说的话。
嘶。
这是前几天跳楼上热搜的女明星——董舒然啊!
“君君你傻站着干嘛呢!快过来呀。”
舍友脚程快,现在已经在一个摊子前站定了。
我一边走一边在脑子里拼凑热搜上看到的信息。
董舒然,银马影后,因为老公出轨、怀孕流产,抑郁症发作跳了楼。
网友们无不唏嘘。
没想到,以往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人,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想到她刚刚看余仁时温柔的眼神——孩子没了,她该多难过啊。
摊子前有个小马扎,周蓉正局促地坐在上面听着摊主口若悬河。
“……三合夫妻宫,你的正缘已经出现。最近是不是觉得气色很好,事事如意?”
舍友点头如捣蒜。
我翻了个白眼,瞥见摊子旁摆的牌子。
测感情、事业、财运,单件10元,全盘25,某某亲传弟子。
罢了,都是讨饭吃的。
打工人何苦为难打工人。
摊主正说得唾沫横飞,一抬头看见我,嘴巴张老大。
激动得墨镜都滑到鼻尖了,露出一双吊梢眼。
“这位施主!我观你周身黑气环绕,印堂发黑,带将死之兆啊!恐是小鬼缠身,有血光之灾。买我一个护身符,只要998,平安带回家!”
我沉默了。
拳头紧了。
会不会说话!
没见过你这么差的销售!
董舒然尴尬地摸摸鼻子,悄悄问我:“他说的小鬼,该不会是我吧。”
余仁宽慰般拍拍她的手。
“放心吧漂亮阿姨,他都看不到咱俩,说的肯定不是你。”
“家里鬼更多呢!”
影后震惊。
余仁说的没错。
养在祖父膝下这些年,我备受疼爱,甚至还跟着学了不少和阴司打交道的事。
直至高二寒假,头戴“一见生财”官帽的谢必安,拖着长链子来接祖父。
我跪在床前哭得几欲昏厥。
谢必安被我哭得头疼,连哄带骗地说而今投胎处人满为患,阴司缺人手,临时借聘祖父一用,往后还是有见面机会的。
我这才消停。
为了多见祖父几次,我偷偷把附近的亡魂往老宅拐。
谢必安无奈,时间久了倒也把这里当成了落脚点。
公事不忙时也会带祖父过来坐坐,吃一点我搭的香塔,但从不拿叠好的元宝。
有些亡魂执念难消,不愿渡河,也被留在我这儿待了却了心愿再行决定。
时间一长,方圆百里的小鬼都叫我这里是“忘忧涧”。
高考结束后,我按照祖父的遗愿回家接手老宅。
宅子是曾祖父传下来的,几次翻修倒也不算破旧,依山傍水、环境清幽,是个度假的好去处。
我决定改造成民宿,把它好好利用起来。
这消息一出,惊动了好多人。
连谢必安都来问我。
我言之凿凿说,祖父在贵司工作,身为家属我也要尽绵薄之力。
广纳亡魂,安身立命。
说着我还拿出一张招聘传单。
上面写着十五个大字
让每一只鬼发光发热,找到鬼生意义。
董舒然牵着余仁的手进入民宿的时候,正巧在大堂的几个鬼眼睛都瞪大了。
老板把影后拐回家了!
我由着员工们殷勤地带董舒然熟悉环境,打开一旁的电脑浏览最近的营业情况。
不看不要紧,一看我差点儿背过气去。
屏幕上走出了一个大大的红对勾。
我额头直跳,拽住下楼围观明星的主管。
“四月为什么收入大跳水。”
主管一见是我,本就煞白的脸又白了两度。
“老……老板。咱前几个月不是新设置了一批投影房嘛。”
“然后呢?”
“有顾客在里面放鬼片,好几个员工好奇跟进去看……吓出声了。”
我简直眼前一黑。
你们自己就是鬼啊!怕什么鬼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