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众人口中的天赋异禀。
可一场大病,让我泯然众人矣。
与我亲如姐妹的魏姝,却被捧上天道酬勤的高位。
大考前夕,我发现了她的秘密。
都说我和魏姝亲如双生。
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吃同住同睡觉。
真正的双生姐妹都没有我们关系好。
可十四岁那场大病,仿佛是道分水岭。
在那之前我是师傅的骄傲。
在那之后我是魏姝的陪衬。
老师看着我总有一种伤仲永的失望:
「林弄,你若是能有儿时一半的天赋,他日必成人物。」
魏姝也看着我说,「弄弄,坚持努力一定会成功的。」
我也觉得,只要我每日比昨天更加努力,一定能变的更好。
于是我每天早起两个小时重新背药方,认百草。
将经脉穴位图随身带在身上,抓紧一切空闲时间一遍遍临摹。
手臂上全是针灸的洞,密密麻麻青紫一片。
但一切都好似无用功。
九点枕着满满当当的知识睡去。
一觉醒来我就什么都记不住。
就算我通过不断重复,将他们刻进脑子里,也总会在一段时间后再次忘记。
原本以我为傲的老师,用遗憾可惜的眼神看着我,
「要是没有当年那场病多好!」
我看着那些原本比我后入门的师弟师妹们都已经进入了下一阶段的学习。
我却只能苦苦的被留在原地。
三月一次的堂内学会,我已经没有参加资格了。
他们的原话是:
「你来参加,却什么都答不上来,那你何必来呢?」
老师外出论学也只带上魏姝,这曾经是我专有的特权。
爸妈也不再在人前提起我,仿佛我成了他们的耻辱。
可他们曾向所有人炫耀:「这是我们的女儿。师从中医泰斗,老师还有意收她为亲传弟子,让她继承衣钵!」
所有人都对我恨铁不成钢,只有魏姝还鼓励我。
她会记得我的从前。
她说她曾经就和我一样。
什么都做不好,有了我的鼓励和陪伴,才有现在的她。
师弟师妹们嘲笑我远离我。
老师也让她不要再跟我一起玩,免得被我影响。
可魏姝却告诉所有人,她不会放弃我,她相信我一定可以成功,哪怕从头再来。
所以无论师弟师妹们说出多难听的话语,我也咬牙坚持。
老师三番四次要将我逐出师门,我也跪着痛哭,恳求留下。
那场大病之后,魏姝成了我唯一的光,直到我无意撞破她的秘密。
是一个很平常的午夜,我在离零点还差两分的时候被噩梦惊醒。
听见了睡在隔壁床的魏姝,正小声的和谁在说话。
「林弄蠢死了,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天天就是背背背,还是什么都记不住,却没想过为什么?」
「要不是为了她的天赋和脑子,谁愿意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她的身后?」
「不过还是得稳住她,留下来为我所用,要是跑了,我还得再去重新找个人成为我的天赋提取库。」
我是她的提取库!
提取库三个字像平地一声惊雷砸在我的头顶。
我好像抓住了什么?
是我之前一直没有注意到的。
两年前的那场病,好像不只是我的分水岭,也是魏姝的。
六岁那年,我成了魏老师第一个小学徒,被安排住进了魏姝的房间。
我们一起学艺八年。
在众人眼中,我的基础知识扎实,什么东西只要看一遍就再也不会忘记。
引申触类,举一反三,活学活用。
我是父母的骄傲,是老师的得意门生。
而魏姝学东西很慢,基础考核从未过关。
魏姝作为老师的女儿,从出生起就被老师寄予继承衣钵的重望。
每年的大考考核中,我和她也总是会被拿出来对比,被老师指着我说:「你看看人家林弄,那么聪明,还那么刻苦!」
也许就是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对比中,她恨上了我。
所以,魏姝在绑定了系统后,毫不犹豫地选我作为她的提取库。
我在那场高烧之后变得浑浑噩噩。
她在两年之内一跃而上成为了所有人仰望的存在。
回想起她每次对我释放出的笑意,都如冰霜扎进我的心脏。
她是我除去老师爸妈外,最信任的人啊!
她是我那两年唯一的光啊!
可她这样做,只是为了让我成为她永无止境的提取库。
拿走我靠自己勤奋获得的东西,就是她口中的天赋。
可现实生活哪有所谓的天赋?
也许我在学业上脑子会好用一点,也就是老师说的有天赋。
可这都是我坚持努力了无数个日夜,才能跑在所有人前面的。
我不甘心。
我原本充满希冀的未来,凭什么就这样被窃取掉包!
可是我能怎么办?我能做些什么去对抗我认知以外的神秘力量。
那一夜,我闭着眼睛,却意识清醒。
直到天亮,枕头湿了干,干了湿。
我顶着肿的不像话的眼睛起床。
惊奇的发现前一天记下的百草和经络穴位竟都还在脑子里,没有被忘掉。
这是个意外收获!
突然灵光闪现。
为了确认我的猜测,我做了一个实验。
我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向老师申请在房内休息。
先用上午补了眠,中午我开始窝在床上学习中医的千金方。
晚上八点半,魏姝递给我一杯牛奶,带着和往常一样的笑容,却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为了不露出马脚,我仰头一饮而尽。
我已经做好了一夜不眠的准备,可经年的生物钟还是让我九点就有了困意。
我掐着手臂和大腿根,熬到了一点钟,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翌日醒来,出乎意料的,我记下的十张药方竟一点都没忘。
午夜零点那段时间,就是魏姝利用神秘力量拿走我所学的时间点。
确认了这一点后,我改变了作息习惯,零点到一点之间,保持绝对清醒。
我更加努力去学习,记下繁琐杂多的基础知识。
也努力重温过往的笔记,自学补上两年间落下的功课。
当我去询问自己不懂的问题时,最小的师妹却嘲讽我:
「师姐,这个老师讲过好多回了呀,你怎么还不会呢?莫不是借着这个由头考我们呢?」
有几个师弟师妹们也跟着附:
「二师姐,你可是连师祖都称赞的天才呀!现在却要跟新入门的师弟师妹学最基础的知识?真稀奇!」
「别说了,这可是二师姐的伤心事,谁知道一场高烧竟把脑子烧坏了,老师都不待见他了!」
他们都是十年寒窗苦读,考学才有了一个机会,做老师的学生。
二十来岁的人却要对着我一个十多岁的孩子称师姐。
加上大病之前,老师对我独有的偏爱,着实让不少人红了眼。
他们心里没有怨气才不正常。
好在有一个面生的师妹,给我仔细解释,确认我听懂后才低头看书。
我默默的告诉自己,从现在起,我的每一次早起都会有意义,我学进去的每一个知识都不会再凭空消失。
曾经的我是天之骄子。
现在的我,会一点一点往上爬,爬到最高,夺回曾经属于我的位置。
我正捧着中医伤寒论研读,院门口一阵跑车轰鸣声。
尖锐刺耳,一听就知道是苏文梦来了。
苏文梦家里也是中医世家。
苏爸爸和我的中医老师拜在同一师门下,关系比亲兄弟还好。
但不知为何,十年前,两人大吵了一架,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但老师没有迁怒于苏文梦,苏文梦也喜欢来我们杏林堂玩。
以前,他总是爱黏着我,后来大了些,他就开始围着魏姝转。
至于原因,我猜想大概喜欢魏姝吧。
「林弄,魏姝呢?」他一巴掌拍到我的肩膀,生疼。
我已经开始排斥魏姝,自然对围着她转的苏文梦也恨屋及乌。
其实也不算连坐。
在大病痊愈,从高处跌落后,我青春期萌动的心,就被他不由分说一脚踩到尘埃里。
曾经对我好的他,将我贬得一文不值,我实在没法给他好脸色!
之前顾及魏姝的感受,我只当没他这个人,现在连应付都懒得应付,
「你是在追她吗?请你在她身上装个定位,而不是来打扰我学习!」
苏文梦的脸色变了变,有些不可置信,随即转身进了后院。
很快,苏文梦拉着魏姝的手从后堂跑出来。
没几分钟,院门前只剩下消散在空中的车尾气。
若是往常,我一定会想他们要去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