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公主嫁给了眼盲将军。
归宁时,她看见将军红了脸。
将我赐给了太监当对食。
她说,「门当户对才是好的,太监配哑奴正好。」
可她不知,王爷对我的好全是装出来的。
他就是个魔鬼。
……
替公主出嫁三年有余,我才跟着将军回了京城。
宫宴上,他对我照顾有加。
虽然目不能视物,可他莹润的脸在烛光下如同是玉璧。
「殿下,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一席话,让我顿时成了宴席中的焦点。
其中最为灼热的便是高位之上的公主。
宴席后,她把我叫了去,一进门便是滚烫的茶盏。
额角酥麻的痛意让我早已习惯痛楚的神经再次跳动。
「贱人,谁让你与将军坐那么近的。」
她早已忘却,是她将我推了出去嫁给她嫌弃的瞎子。
帝王昏庸要将公主许配给太监。
婚期便是在后日。
看见将军对我的温柔小意,她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发泄怒气。
身上麻木的痛意几乎让我要晕厥过去。
意识模糊的我只看见殷红的丹蔻在我的眼前晃悠。
脸也是麻木的痛意。
「传出去消息,未央宫遇刺,长阳公主面容被毁……」
她高高在上的声音传入我耳中,「不过就是一个哑奴,有什么资格比我过的好,你就配那个
死太监去吧!」
无力感席卷我全身,我讨厌这样身不由己的感觉。
我从来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三年前,李将军战场归来眼盲,与他有婚约的长阳公主不愿意下嫁,便强行把我松了过去。
这样的羞辱,李将军怎么受的了。
在边境的三年里,我风吹日晒每天都是活在刀刃上。
李将军待我从不温柔。
我看着洋洋得意的长阳公主,无声的扯起嘴角。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她能熬几日。
重新出嫁这日,我穿上了正红色凤穿牡丹嫁衣,颗颗饱满的东珠镶在鞋履上。
穷奢极欲,与我替嫁时的完全不一样。
那时我坐着一顶白色的小轿,靡靡细雨打湿我的妆发。
李将军坐着高堂上,神情倨傲。
「跪着吧,什么时候雨停了,什么时候进来。」
满座高朋就那么看着我,冰冷的视线就像是要将我凌迟。
如今,我红罗帐中,耳边是嘈杂的欢庆声。
没人发现我被掉包了。
「殿下辛苦了。」
终于来了,我的手有些冰凉。
对于这位东厂督主,我便是在边疆也有所耳闻。
杀人不眨眼手段残忍是皇帝最锋利的一把刀。
「是你?」
我抬眼落入一汪柔和的眼眸中。
他长得真好看,与李将军不同,他是一种雌雄莫辨的美。
「疼吗?」他的粗糙的指腹碰上我脸庞。
这是第一次有人问我疼不疼。
我比划着问他,你不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
他笑弯了眼,见我下意识躲闪他的手,眼眸暗了暗。
我还想再问话,门被踹开了。
是李将军,他沉着脸神色几乎要滴下墨来。
「督主要对我的妻做什么?」
沈不淮拍拍我的手背,弯月似的眼里面盛满了安抚。
「李将军说笑了,长乐公主不就在你府上?我这何来你的妻?」
李瑾骨节分明的手上青筋暴起,他冲我招手。
「过来,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我听到熟悉的声音忍不住战栗,反射性的想要逃。
在边疆时,他盛怒时就是这样的语气。
若是我没按照他的话来,他便会折腾我。
满身的皮肉没有一处是完整的。
我的呼吸几乎要滞住,我也试图过反抗。
可越是反抗他越是暴虐。
「果然是哑巴,折腾狠了都不会出声……」
我的泪水洇湿他的衣襟,他才会满意,温和的抚摸我。
「不要怕我小哑巴,嫁进我家了便是我的了,你生是李家的人,死也是李家的鬼……」
李瑾暴怒和沈不淮打在一处。
我始终不明白,李瑾是怎么发现长乐公主不是我的。
而且李瑾不是最喜欢长乐公主了吗?
现在换回来不正趁了他的心意,为何还要来找我。
在边境时他最喜欢的便是提醒我,让我不要痴心妄想。
我就是个奴隶,配不上他的。
「来人,送客!」
我惊讶,虽然李瑾看不见却也是身经百战,怎么这么快就被沈不淮制服了。
沈不淮轻笑,「怎么了,吓到夫人了?」
他安慰我,「夫人莫怕,为夫会保护你的。」
我怔怔的,看着他的眼,琥珀色的瞳眸中满是我的身影。
他牵起我的手。
替我拆去繁重的礼服,轻柔的动作仿佛是在对待宝物。
清冷的梅香包裹住我。
我打着手语,额上发出细汗,
「其实我真的嫁过李瑾,我是他家的侍妾,是公主把我们的身份互换了……」
他耐心的等待着我打手语,「不急慢慢来。」
包容的态度让我恍惚,李瑾最讨厌的就是我打手语。
因为他看不见。
有次我打手语交代下人,他掀翻了我送去的药物。
「是不是就连你也嫌弃我是个看不见的废物!」
他掐着我的脖颈,空气进入不到脑子里,我几乎要晕厥。
自那以后我们的交流就更加的少了。
我手语打着打着,泪水便浸满了眼眶。
「我不干净的,我嫁过人了……」
沈不淮垂着眼睑,我有些急。
「你把我送回去吧,不然李瑾会要了你的命的!」
我亲眼见过他砍下一个人的脑袋。
只因为那人多看了我一眼。
「阿鸢,」
他叫住我,宽大的掌心干燥温热,「我也是个有残疾的人,我们正相配,不是吗?
你哪里不干净?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干净的姑娘。」
沈不淮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一如是前些年陌上的儿郎。
我趴在墙头,他逗我,叫我跳下去,和他一起去看折子戏。
可梦碎了,我的爹爹被人诬陷。
我被买作宫奴,任人践踏。
我哭着哭着便睡着了,等我再醒时,沈不淮已经当值去了。
有下人通传。
长乐公主又来了,她要见我。
我掐白了指尖,她这次又想来拿走我的什么。
一进去,我甚至还没反应过来,那团红影便扑倒我。
剧烈的痛意从我的头皮生起。
「贱人,贱人,你和李瑾说了什么?!」
她扭曲的神色逐渐和李瑾重合在一处。
李瑾也是这样叫我,他暴虐的动作经常让我吃痛。
我喉咙中的抽泣一但被他捕捉到,他便嘲讽我。
「奴隶命公主身子,你说要不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你这恶心的身子!」
他眼角眉梢都带着恶意,帐篷的一角被风吹起。
外面篝火跃动,嘈杂之声刺痛我的神经。
眼前的红色模糊。
新鲜空气愈发的少,脑中开始混沌。
贪恋起昨日触碰到的那抹温柔来。
要是我死了,他是不是会伤心。
「阿鸢,醒醒,别睡。」
是,沈不淮回来了。
他搂着我,长乐公主被踹在地上。
对上她的脸,我瞳孔骤缩。
她的脸毁了。
「贱人,你们都是贱人,她给你们灌什么迷魂汤了。」
长乐公主癫狂大笑,「不过就是一个哑奴,也值得你们那么稀罕,她早就脏了!」
我牙关开始不自觉发颤,扑到她身上想要阻止她。
可,来不及了,她到底还是说了。
三年前她为了羞辱李瑾,特意在大婚前夕,给我下了药。
叫了很多昆仑奴玷污我。
李瑾发现我不是初夜,大发雷霆,把我吊在屋梁上实施暴行。
逼问我谁是奸夫。
那夜简直就是我的噩梦,冰凉的鞭子沾了蜡油是那么的痛。
「滚!」
沈不淮果然大怒,温和的眉间染上怒意。
我就知道,没有人能够接受我的过往。
忽而充满梅香的怀抱包裹住了我。
清润的嗓音再次响起,里面饱含怒意。
「来人送客,我们府上庙小容不得长乐公主这尊大佛!」
东厂督主的怒火就算是长乐公主也担当不起。
她就像是只死鸭子被人拖出去。
我能感受得到,沈不淮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对不起,」
他的声线颤抖,「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心中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很久很久没有人这样关心我了。
「别哭,没关系的,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我打着手语,安慰他,「都过去了。」
而且那天,长乐公主也没讨到什么好处。
我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思,拿出藏好的瓷片,扑在她身上直扎。
她痛的满地打滚,鼻涕眼泪混杂在一处。
许是沈不淮再怕出意外,整个督主府加强了守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