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那天,全京城人都在欢呼。
可惜他们欢呼早了,死的是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姐。
而我,将用着她的身份,嫁给我最爱的人。
(一)
我死了的消息一放出去,满京城都欢呼了起来。
京城第一女纨绔总算嗝屁了。
只可惜要让他们失望了,真正死的人不是我,而是我那被万人称赞的姐姐。
姐姐与太子的婚期已定,却突然横死。
为了应付皇家,不得已对外宣称是我死了。
而未至婚期的这些天赶急赶忙的让我学习好礼仪,准备替嫁。
但凡换个人让我嫁我都不会这么配合,但要嫁的是我的月亮,我暗恋了七年的人。
没有人知道京城那个放荡不羁的女纨绔有一个不可触及的月亮。
想着正出神,我又因为沏茶礼仪不规范被教习姑姑打了一戒尺。
“薛大小姐,您可别再出神了。如今您与陛下婚期将至,再不好好学可是要被皇家看不上的。”教习姑姑劝诫倒。心里却是嘀咕着,这名满京城的薛家嫡女也不过如此,礼仪方面也常常出错。
薛家嫡大小姐自然是让人挑不出差错来,可我是嫡二小姐啊。
我虽不知她心中所想,却也从她的表情中勘破一二。
内心也有些忐忑,他对姐姐用情至深,真的会看不出我是薛馨雨,而非他的薛婉柔吗?
姐姐就如她的名字,温婉娇柔。是我一辈子都只能仰望的存在,京城贵女学习的榜样。
我与她从小就不同,我活泼好动,性格倔强,没有姐姐的灵巧变通。
我顿时只感觉前路漫漫,让他不发现简直是难于上青天。
可以想到能短暂的拥有他,我又有一种病态的满足。
就算发现了要满门抄斩又如何?就像薛家舍不得太子妃带来的权势,我也舍不得这来之不易的与他接触的机会。
“大小姐,你怎么又走神了?”教习姑姑一声吼,我急忙回过神来。
沏茶,走步,这些我曾经不屑一顾的东西我不得不重新来学。
一天下来的教习,我累得腰酸背疼。
夜里,阿娘来找我说话。
这些天姐姐的死让她哭肿了眼睛,我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她肿大的眼睛,听见她道,“馨雨,你别怪你阿娘。你阿爹,我实在是劝不住啊。”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父亲贪恋权势,不然我也不可能有可乘之机,“阿娘,都是我自愿的。”
阿娘也不知道信了没有,就胡乱地点点头,“馨雨是个好孩子,婉柔也是好孩子。”
说着说着她就哭了出来,“都是好孩子,都是可怜的孩子啊。我的婉柔啊!”
我胡乱的送走了哭成泪人的阿娘,望着庭前和姐姐一起种的杏花树,柔声道。
“阿姐,你会怪我吗?”
(二)
婚期将至,我开始敲锣打鼓的绣起了盖头。
这是大夏的习俗,出家的女子往往需要自己绣盖头,以获得天神的祝福。
姐姐绣工了得,是京城出了名的闺中绣女。
而我压根就没碰过这些东西,每天都在街上打鸟,斗蛐蛐。
因为常常在外面抛头露面,所以我才被称为第一女纨绔。
我对这些名号向来不在意,但当它真正离我而去时,我还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就是一个贪婪的小偷。
我早就幻想过嫁给他的盖头该绣什么,没想到有朝一日能梦想成真。
我笨拙的将爱意一针一线的绣入盖头,期待着婚礼那一天的到来。
盼望的日子着实难耐,但时间还是很快的过去了。
婚期当天,全京城都热闹非凡。
由阿娘牵着跨火盆,又被阿哥背到了喜轿前,阿哥犹豫了许久,还是对我说了一句,“馨雨,你苦了。”
有什么苦的,我幸福着呢!
“大喜的日子,说的什么话。”我学着姐姐的样子娇骂着他。
他被我这一声惊到了,红了眼眶,过了良久道,“像,太像了。”
薛府与东宫相隔甚远,我这一路过去懒懒散散的,有些倦意。
但一想到能成为他的妻,我的困意顿时烟消云散。
总算到了东宫,我被搀扶着走下喜轿,一双大手迫不及待的牵住我,是沈承鹤。
我的心都在砰砰乱跳,一是怕秘密被发现,但大多还是因为心中的欢喜。
“阿柔,今天孤总算了了一桩心愿。”我听到他对我柔声说。
我并不在意他对我的称呼,现在薛馨雨就是薛婉柔,也是唯一的太子妃。
为了谨慎行事,我还是没有说话。万一我一不小心露出了马脚,那岂不是大婚之日便成了我的忌日。
好在沈承鹤已经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没有在意我的反应。
他这样精明的人也只会在这种时候犯糊涂了,我想,我就像一个卑劣的剽窃者,窃取了一段佳人的爱情。
我又不经好笑,明明一切都是自己的谋划,又何必总是装模作样地指责自己?
回过神来,已是在拜天地了。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我被丫鬟们簇拥着回了喜房,疲惫的我刚想不顾形象的躺在床上,就想起来如今的身份。
不得不端端正正坐好,拿出世家贵女的风范。
外边热热闹闹的,我等的起了睡意,不知不觉便外头小憩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温柔的男声在我耳旁响起,“这么困?”
我被惊醒,原来是沈承鹤。
他轻柔的揭开我的盖头,道,“还要喝合卺。”
“是,殿下。”我娇声道。
揭开我的盖头后,我有些紧张。
他果然有些疑惑,“阿柔,怎么感觉你的眼睛变大了?”
我有些慌张,但很快稳下心神,红下眼眶,“馨雨突然离世,我一时间忘了仪态,觉得太过伤情了。”
沈承鹤果然信了,搂着我安慰道,“馨雨看到你现在过得幸福,也定会开心的。”
笑死,看着心爱的人成婚,真的会幸福吗?
他又看着我的发间,不知道在想什么。
合卺过后,红烛落泪,摇摇曳曳,我与他一度春风。
(三)
自从那夜他并未发现我的身份后,我也更放下心来。
或许是我高估了他对姐姐的爱,不然又怎么会分不清爱人与爱人的妹妹呢?
东宫目前仅有几位侍妾,他们整日斗来斗去,不过都是有分寸的,不会妄图骑到我头上来。
我已熟悉了一位侍妾,是烟柳之地头牌,唤作月娘,妩媚多姿却十分清醒。
我喜欢和这样聪明的人打交道。
此时的我已经入主东宫五个月了,见到沈承鹤的机会屈指可数。
我开始起了疑心。
可若是万一发现不对,又怎么会这般淡定呢?
我决定主动出击。
那夜,我装病,故意引诱沈承鹤前来。
他一来我就抱住他的腰小声啜泣道,“殿下,若不是妾身病了,你难道打算一辈子不见妾身吗?”
他沉默不语,我继续道,“是舍身做错了什么,惹得殿下不快了吗?”
我不喜欢这样安静的氛围,但也无能为力,被动的一方是我,我只能等待着他的审判。
“怎么会,阿柔,”我敏锐的听出他唤我的语气有些怪,“最近政事繁忙,南方又闹了瘟疫。孤是太子,自然要以民为重。”
我很想让他别管那些人了,那些人的生死与我有何相关。
可善良知礼的姐姐是不可能这么说的,于是我体贴的说,“那殿下也要注意好身体。”
我想留他下来过夜,可他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
他走后,我起身去桌案给阿爹写信。
沈承鹤定然是察觉了什么,不然不可能对“薛婉柔”这么冷淡。
我得向阿爹寻求帮助。
(四)
薛家的信回的很快,这些天我也在思索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与他接触最多的就是新婚之夜,难不成是眼睛?
不至于啊,他当时信服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阿爹的信我很快就看完了,细细想来他已经许久没有用这样和声的语气跟我说话了。
他向来是看不起我这种不务正业的人的。
他在信中说,“馨雨,你与婉柔向来相像。只需放缓性子,世间便是两个婉柔。”
没用的话。
确实,我也不该寄托希望于无用的阿爹,像他这种贪恋权力却只能用嫁女儿获得的人,能有什么用?
最终还是只能靠我自己,我永远是孤单一人。
月娘是最得宠的侍妾,我想我可以向她讨教讨教沈承鹤的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