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跟着我三百多年的红绳没了。
年轻的时候家里人发现我体质特殊,就跟块冰似的,似乎马上就要把自己冻死。邻家有个和我青梅竹马的讨厌鬼跟我一样,只不过他像个浑身冒火的痨病鬼。
为了保命,两家家里人找二道贩子买了根红绳,二道贩子说的邪乎,说能把我们两个的命都拴在一起,听着狗屁不通,却没想到神奇的活了下去,代价是稀里糊涂的似乎我和周彦的其他姻缘线全部都被齐齐斩断,捆绑着做了四辈子的夫妻。
买下来的时候都以为是个骗人的传说,也没人抱希望,却没想到误打误撞,成了死扣。
我一觉醒来,发现家里那个狗男人蹲在床边上,盯着我的手腕看。
我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抄起枕头,“你干嘛?”
狗男人看着我宛如惊弓之鸟,退了一步,“我还能干什么!”
我从善如流的接下句,“耍流氓!”
他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恢复到沉默的模样,指着我的手腕,“你红线呢?”
我定睛一看,原本缠在我手腕上的红线没有了,只剩下一片雪白的皮肤。
这条红线,是大概几百年前我和周彦一同去求的。
我天生体质特殊,阴气重,冰的像个冰窖,而周彦正好与我相反,两个苦命到了一起,家里人听信了门口的二道贩子,那小老头一步三摇头说的玄乎,说是能牵住我们俩的姻缘,牵住我们俩的命,这样两个人都能活下去。家里人买回来死马当活马医,对着我们俩就是坑蒙拐骗。
适时我懵懵懂懂,就这么上当受骗了。
周彦不知道,兴许也是被逼迫的吧,也就这么拴上了。
这根破红线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几百年不断,就好像跟我的命拴在一起了一样。
于是,我跟这个满脸算计的斯文男人做了四世夫妻。
即便是世世寿数都有终的时候,但是记忆不间断,我们两个就好像一口气活了好几百年。
即便是四辈子,我们也是恩恩爱爱,兴许时间太长,即便是捆住的姻缘,也抵不过相看两相厌。
我和周彦渐渐默认彼此情感的褪去,这两个月来,容忍彼此的彻夜不归和另有新欢。
当然,准确来说,是我在包容他。
在外洽谈整夜沉迷社交的是他,沾花惹草谈笑风生的也是他,对我说他要在外面住四五天的也是他。我百无聊赖的在家摆弄花花草草草,写自己的东西,但总是心里缺了一块。
我不太愿意承认,缺的那一块是周彦。
因此我也总是暗自的骂自己,你就这么离不开他?四辈子了,还不腻?
但总是在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我还是会默默的回答自己。
不腻。
但是现在红绳消失了,是老天也察觉到我和周彦的姻缘到了该散的时候了吗?
我愣神,然后一把抓住周彦的胳膊。
周彦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桃花眼底一震,“你又干什么?”
我看着他胳膊上的红线还完好无损的存在,皱起了眉头,半晌之后思考出一个结果,“难不成我要被老天爷收走了?”
周彦脸色难看了起来,“想什么呢。”
我看着他,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又急什么。我要真死了对你不是挺好的吗,就不用被我这个烦人精捆住不得自由了吗?周公子?”
周彦沉默半晌,没有我想象当中的认同,反而没理会我的话,“我明天去查查,红绳是相互的,怎么会突然消失了一根。”
我托着下巴,躺在床上,眨巴这眼睛看着他,“可是你明天和袁小姐有约会。”
袁小姐叫袁澜,是周彦这一世的师妹。
和他在一家律所工作,袁澜爱慕周彦整个律所都知道,就连我这个周太太也清楚,偏偏周彦在我面前装聋作哑,私下却和她酒吧买醉。
那时我四处走走走到了这家酒吧门口,看到我相伴四百年的丈夫,和一个女人笑的很开心, 他和袁澜挨的很紧,看得我眼睛发红。
周彦总是一副精明冷淡的商人模样,让我看不透他想干什么。
也看不清楚他和袁澜相伴,是为了他少得可怜的感情,还是为了他斤斤计较的利益。
他似乎不愿意接这个话题,冷淡的看着钟表,“我现在就去找。”
我真是要拍手叫好,果然是个准时的好男人,脚踏两只船也不怕翻。我笑眯眯的看着他穿上鞋,往外走,添油加醋的说,“我给你准备一瓶好酒,记得和袁小姐喝的尽兴。”
回应我的只有关门声。
我躺在床上,泄去了所有力气,想起来自己刚刚猛的那一抓,似乎是这近几个月我和周彦最亲密的动作,似乎手掌心还有他的余温。怪搞笑的,明明是夫妻,我们俩一板一眼的对话,却像个合租伙伴一样。
一块过了几百年,越来越生疏了。
周彦回来的很快,就算是他被律所辞退都回来不了这么快。
看到他开门,我就知道我要被宣判死刑了。
果不其然,他捏着一张皱巴巴的像是被一群人踩过的纸,告诉我他的结论。
“可能………只有一个月左右的日子了。”
我不太意外,在他出去的时候我已经自己做好了一套心理建设。他还在跟我解释,坐在客厅沙发上,像个解决业主诉求的保安。
“书上说是,你的红绳可能已经被侵蚀了,你和我没法继续链接。”
他平时舌灿莲花,现在竟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我把纸抢过来,上下一扫讪笑一声,“所以说,这几百年我把你这个大火炉治好了,但是我还没好。所以我接收不到你的联系了,红线断了,我要被冻死了?”
他点点头。我看着他低头不发一言,继续问,“你不会是愧疚了吧?”
他定住了一秒,不知道说什么。
“不会吧,周彦。”
我从床上爬起来,但是显然高估了我现在的身体状态。眼前一黑,几乎要倒下去。
下一秒,我落到一个宽大的怀抱里。
我的头虚弱的搭在周彦的肩膀上,嘲笑自己的无能,他身上的香水味十分好闻,让我有点忍不住沉溺进去。
这还是我前几年给他买的,放到现在才用,还跟我扯皮那越陈越香的噱头。
当时他皱着眉头收下了我送给他的礼物,浑身上下精英模样和这瓶粉粉嫩嫩的香水充满了违和感,我看着都只发笑,他却口嫌体正直转图就宝贝的收了起来————他或许不知道,他转头的时候嘴角藏不住的笑意,我尽收眼底。
他那个时候,把我送的东西都珍视的要命。
“周彦。”
我在他的怀里不想动弹,他也没动,我们俩就这么一言不发的呆在室内。我冷不丁的发话,他手指微微颤抖,我感受到了,有点得意的笑了笑
“我们离婚吧。 ”
我笑的大开,全然不顾他惊讶的一滞,“现在没有红线阻拦,我们应该可以自由了。”
“我也没必要再这么困住你了。”
他的声音太冷了,一下就能戳破我的梦。
“你没必要这样的。”
我直接了断的戳穿他的想法,“你不想和袁小姐试一试吗?”
这几百年来,我和周彦摸索出来关于红绳的一点副作用。如果我们俩和自己有好感的人有过分的亲密接触,就会对对方有一些,不好的影响,甚至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么说这根红绳一定意义上来说,还挺霸道的。
把我我们俩的人拴在一起,还试图永远的拴住我们的心。
我记得他一激动眼底的慌张就是藏不住的,总是眨眼睛,就像是他第一次向我求婚的时候,一点疲惫都没有的眼睛,直白的看着我,匆忙间眨眼的频率让我记忆犹新。可这一次,他却一点起伏都没有,看着我的眼神几乎直率的令人心如坚冰。
我推开门离开,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