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三皇子与我是一段佳话。
不想姐姐才是他的心头白月光。
姐姐死后,我被他当成替身,囚在宫中日夜折磨。
又因他一句“物尽其用”被送到北狄和亲。
直到我和亲归来,怀上他的孩子,他亲手灌下堕胎汤药。
既如此,那这个男人,就弃了吧。
这是我在宫里待的第三个年头。
皇帝满身酒气闯入我的房间,粗暴扯开我薄薄的中衣,猩红着眼,在我的身体里横冲直撞。
身下传来阵阵疼痛,明明这么多次了,我还是觉得难以忍受。只好偏头望着床幔转移注意力,心里默数着:“一只禽兽、两只禽兽、三只禽兽......”
等我数到“三千只禽兽”的时候,皇帝终于停了下来。他捏着我的下巴,非要我看着他。皇帝灼热的鼻息夹杂着咬牙切齿的恨意喷薄在我苍白的脸上,“北狄人又逼朕遣贵女和亲。”
“哦。”我听见自己淡漠的声音。
他右手猛地用力,把我的下颌骨都快捏碎了,“你不怕朕派你去?”
我疼得眼泪蓄在眼眶里,倔强地望着他默不作声。怕又怎样?他会顾念我的感受?
“像你这样的淫娃荡妇,送到北狄不是正合了你心意?”他在我脸颊上极具侮辱性地拍了几下,发出肆意的笑声,透着疯狂和哀伤,“可怜朕的明河,至死都没能回京。上天真是不公平,你害死自己的亲姐姐,怎么还能好好活着?”
他说着又在我的肩头狠狠咬了一口,“你怎么不去死?”
是啊,明河都死了,我怎么不去死?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看见皇帝毫不留恋地抽身离去。他的酒醒了大半,背影潇洒,脚步利落,还是平日里雍容闲适的模样。
“娘娘。”小宫女不知何时进来了。她不敢直视我青青紫紫的身体,只低着头奉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我仰头一饮而尽,好像胃里暖了,心就没那么寒。
十三岁以前,我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我母亲是定国长公主,父亲是一品军侯,长姐是内定的太子妃,长兄是战功赫赫的将军。我五岁生辰那日就被皇帝舅舅封为“清河县主”了。
我虽是女子,但从小上树下河,招猫逗狗,淘气得不行。
父母情深意笃,父亲和长兄常住边关,母亲、长姐还有我住在长公主府里。
我不像长兄被寄予了子承父业的厚望,也不像长姐早早被皇帝舅舅定下做儿媳妇,我只需要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儿,闯了祸,撒撒娇就过去了。
我那时候的梦想是做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女。父亲禁不住我的一再哀求,竟真的为我寻来几个江湖高人,教过我一些拳脚功夫。虽不能与父兄相比,但打败几个寻常男子还是绰绰有余。
母亲时常进宫陪伴太后,她每回进宫都会带上长姐。我不耐烦宫里的繁文缛节,总是借故推脱,母亲也不强求。
长姐每次从宫里回来,都会带回一大堆太子殿下赏赐的礼物。他们二人青梅竹马,长大后更是暗生情愫。长姐每每提到太子殿下,都是一脸娇羞。
“明河,太子殿下待你好吗?”虽然已经知道答案,我还是忍不住想问。我们家里氛围轻松,兄弟姐妹之间都是以名相称。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才应该是长姐,这样就可以保护她了。
“殿下待我极好。”明河低低出声,脸上满是红晕。
明河在外人眼里,高贵典雅,进退得宜,是京中闺秀的典范。但在我眼里,她是一个心地纯善,才华满腹,只应天上才有的仙女。
我真的很怕她会被宫里的人事磋磨。以前每当太子殿下来找明河,我都会强硬将他们二人分开。幼时的我很不喜欢太子殿下,隐隐觉得他会抢走我的长姐。
太子殿下也不恼,把我当妹妹,带着我一起玩。
直到这两年我长大了,才慢慢接受明河会嫁给太子殿下的事实。
而我自己,也有了想嫁的人。
那天是太后寿辰。
母亲一大早就携明河和我入宫。
我送给太后的生辰礼物是一只全身雪白的小狗“团子”。
一不留神,团子跑了。
我跟着它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破败不堪的院子。
“干爹,我们这样对三皇子,会不会不大妥当?”
“有什么不妥当?他一个野种,怕什么?今天就是要给他点厉害瞧瞧。”
两个太监在院子里说话,地上躺着一个被打得浑身是血的小少年,已经晕了过去。
我最见不得有人欺凌弱小,火都冒出来了,撸起袖子就想教训二人。但想到万一闹出什么,搅乱太后的生辰宴,影响长姐的名声就不好了。
我抱起团子悄然离去,找到母亲说了此事。
母亲脸色凝重,眉头一皱,不想影响太后的心情,便暗自去找皇帝舅舅。
原来那个三皇子是当年宠冠后宫的江贵妃之子。只是江贵妃与人有染,被赐死,年幼的三皇子就这样被扔进了冷宫自生自灭。
这些年有传言直指江贵妃当年之事另有隐情。皇帝舅舅沉吟不决,见到遍体鳞伤的三皇子后,还是心软了。毕竟三皇子的模样与皇帝舅舅极为相似,任谁见到,都要道一声“确系亲生父子无疑”。
皇帝舅舅让三皇子搬出冷宫,准他进学,重重处置了那两个胆大包天的太监,但此后对他依然不冷不热,并无更多优待。
明河向来怜贫惜弱,她给三皇子送了好几回金疮药,又让太子多加照拂。
我也想去看看他,但不巧他每回都在勤奋苦读,闭门谢客。
“你的手都生出冻疮了,抹点这个药,会好的。”
我在宫宴上又见到了三皇子。他不复昔日狼狈,现在身着皇子服制的他眉目精致,小小年纪就已经透着一股矜贵从容的皇家风范。表情那般温柔,对身边的小太监都体贴入微。
我顿时对他生出了好感。
几番接触下来,更是喜欢得不行。
“这诗清新脱俗,令人耳目一新。”三皇子颇为客气地点评我刚才胡乱作的诗。他虽然开蒙晚,但天资聪颖,日夜苦读,时常得到夫子的夸赞。
我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平日里惯会骑马射箭,对写诗作文从没上过心。
“明河作的诗才叫好呢,下回我带进宫给你瞧瞧。”
“好。”他的眼里迸发神采,微俯身,轻轻拈起我发间的桃花瓣,在我耳畔低低出声,“清河,你的脸怎么红了?”
“啊?有吗?”我抚上自己的脸颊,是烫的。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心跳得这么快?”要命,他上前离我更近一步,我都能嗅到他身上冬天湖水结冰的味道,又像一抔晶莹的雪,清新冷冽。
“我没,没事。先走一步。”我不自觉拍拍自己的胸膛,好像有千百只蝴蝶要飞出来,只好在他温柔的目光中落荒而逃。
身后还传来他疑惑的声音,“清河怎么了?”
“明河,我怎么了?”我拉着明河的袖子晃了晃,娇声问道。
明河笑着在我额头上戳了一戳,“有人情窦初开了呗。”
明河和太子的婚期已近,宫中已放出了风声。
然而明河终究没能嫁给太子,她嫁去了北狄。
北狄向来是我大越的心腹之患,当年太祖皇帝打天下的时候,都没能夺回北狄掠走的土地。到了皇帝舅舅这里,好容易太平了十来年,现如今,他们又悍然发动攻击。
我的父兄接连战败。一时之间,流言四起,甚至有人造谣说他们暗中投靠了北狄。
母亲为此终日以泪洗面,进宫找太后和皇帝舅舅哭诉了好几回。
等消息再次传来的时候,父兄已经战死沙场,尸身都没能找到。
双方战争中止,北狄派遣冒羯王子前来议和。
那个高大健壮、眉目深邃的年轻王子开口就要与我大越结为“兄弟之国”,承诺秋毫无犯,只要皇帝舅舅每年给北狄岁币银20万两,绢30万匹,还要嫁一个贵女给年逾六十的北狄王。
皇帝舅舅答应了。
银两和绢布很快筹措到位,只是这贵女人选,朝臣几番争议不下。
公主府里,母亲和长姐愁容满面。那么疼我爱我,被我视为战神般保家卫国的父亲和兄长,一朝兵败身死,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