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迫夺舍了。
夺的还是当朝第一乱臣之女颜悦的舍。
我只是一个无名画家,所以我决定摆烂。
但意外却把我砸了个措手不及。
夺舍第二天,我爹突然暴毙了。
当朝第一乱臣赵社于家中暴毙,震惊了一众大臣。
毕竟作为一个非常称职的乱臣,昨日早朝我爹还在拱火,挑唆着皇帝收了少年将军的兵权。
我爹暴毙,院里的下人也早就受够了他的跋扈。
下人们连夜收拾了行囊回家去了,连盘缠都没顾得上要。
难道是怕我爹诈尸就走不了了?
今日倒是有很多大臣前来吊唁。
我披麻戴孝端正地跪在我爹的灵位前,耳听八方。
这些大臣或窃窃私语,或冷眼旁观,还有踩着我家门槛嗑瓜子的。
生前人缘真差啊这是。
我把今生所有悲伤的事都想了一遍,勉强憋出个红眼眶。
我跪得双腿酸麻,算算时辰,打算起身送客。
却不想眼前一黑,差点当场给大家拜个早年。
一双覆满薄茧的手扶住了我。
是一个少年人。
长腿细腰,宽肩窄臀,活生生九头身,却长着一张娃娃脸。
啊,这是什么阳光小狗啊!!
少年人一言不发,只是规规矩矩的上了香,又叩了头,默默吊唁一番就要起身离去。
却被门口嗑瓜子的大臣拦了下来。
大臣笑得满脸横肉,吐沫横飞,少年人动了动胳膊,塞了他一嘴瓜子壳。
我真的没忍住,太好笑了。
大臣听见我的笑声,眉毛一横,吐沫横飞。
“你晚上睡觉最好别闭眼,你爹可是憋足了劲儿要卸人家兵权。”
叫那个老家伙说准了。
身为当朝第一乱臣,我爹生前一直兢兢业业,多年来风雨无阻地持续上书陷害别人,轻则害人家解甲归田,重则株连九族。
总的来说,仇家贼多。
这一入夜啊,我就感觉厢房里全是人。
硬板床睡得我腰酸背痛,于是干脆我一个猛子从床上爬起来。
想念我刚买的进口乳胶床垫。
初冬的天气还是有些冷的。
我披了披风坐在院里,抱着一摞白纸和毛笔,将我爹留下来的鸽笼拎出来,准备画个鸽子解解闷。
这鸽子与众不同,漆黑的身子,尾巴上却有着两根鲜红的羽毛。
我僵硬地操作着毛笔,刚要画完,那只鸽子却呼啦啦飞走了。
砰。
黑衣人被人越过我家围墙直接扔进了院里。
“你好!再见!”
黑衣人一脸迷茫,举着明晃晃的刀子撒腿就跑。
很明显,他是来杀我的。
我抱着白纸,惊掉了下巴。
砰。
这次是我家那扇红木的门,碎得十分惨烈。
少年人拎着黑衣人的后脖颈,来到我面前,问我认不认识他。
就算那个颜悦认识,我这个冒牌的也不会认识啊。
话虽如此,我还是颤抖着手指扯下了那人的面罩。
悄悄咱这细节处理,回去就改学表演。
见我摇头,少年人转而逼问起黑衣人。
“我什么都不知道!”
少年人手里的刀闪过一道寒光。
“其实……我也可以知道。”
随后黑衣人期期艾艾地供出了他的老大。
是武岳。
白天就是他被少年人塞了一嘴瓜子皮。
我还想开口问些别的,却见少年手起刀落,一刀封喉。
妈耶,来自二十一世纪文明社会的我哪里见过这阵仗。
只觉得四肢麻痹,嗓子很疼。
“姐姐差不多可以放开我了吧。”
少年人负身而立,而我正像个八爪鱼一样趴在他的身上。
我尬笑两声,七手八脚地从他身上下来。
“呃……你是谁啊?”
少年人似乎有些惊讶,圆圆的眼睛睁得更圆了。
亮亮的眸子打量了我一会儿,才沉声说他叫云闲,是个将军。
好家伙,敢情我爹死之前准备搞的就是他啊。
震惊震惊,我的仇家刚杀了我另一个仇家的狗腿子。
“你你你该不会是打算亲手杀我才解恨吧。”
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事,我立马弹开两米远,手里的白纸簌簌散落。
云闲瞪着亮亮的圆眼,一脸无辜地摆摆手。
“不是不是,我是来保护你的,姐姐。”
云闲褪去了少年将军的杀伐果决,声音里都透着些无辜的味道。
我被这一声毫无戒备心的姐姐砸得晕头转向。
哈?我的仇家要保护我?
我一脸震惊地看着无辜且真诚的少年将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叔叔去得急,可能还没跟你说。”
云闲蹲下身来,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敛着散落一地的白纸。
“家父挂帅出征之前,曾是叔叔家门客,为我们定下过娃娃亲。”
什么东西?
作为二十一世纪新独立女性,不婚不育一直是我的座右铭。
何况还是年下,还是一个顶着干净无辜的阳光男高脸的年下。
云闲站起身来,理好手中的白纸递到我手里。
少年将军顶着张娃娃脸,神情肃穆的样子像极了我家萨摩耶。
他说,叔叔仇家太多,不跑你就完了。
……到也不必如此直白。
我真的有些着急了,我还想回去呢,可不能折在这儿。
我大脑飞速转了两秒,后知后觉我对当前局势知之甚少。
我鼻头一酸,抖着声音憋出一句咋整啊。
云闲思忖片刻,轻声说了句,我带你逃吧。
我心头一震,盯着少年人清亮的眼眸问他,只因为娃娃亲吗。
只因为从未见面的娃娃亲,就做到如此地步吗。
云闲神色一怔,皱着眉头说,先给你讲个故事吧。
武岳和我的父亲赵社曾经勾结叛军,无外乎是拿些不轻不重的情报换些银两或者稀罕物件儿。
直到叛军夜袭,前线全军覆没,挂帅将军死得尤为悲壮。
只有一个副使回来传信。
副使浑身浴血,奄奄一息。
武岳唯恐事迹败露,亲自在皇宫门口等了两夜,赶在副使进宫之前解决了他。
对外只说是敌军狡猾,前线失守。
赵社是乱臣,却是个重情义的,对在前线挂帅的门客兼好友满是愧疚。
他听说之后气愤异常,从此和武岳割袍断义。
云闲几乎是磨着后槽牙讲这段往事。
“我那做副使的哥哥本是能活的。”
他捏紧了拳头,几近呢喃。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带上我?我可娇弱得很。”
“你在,我的亲缘就还在。”
“我父亲还想卸你兵权呢。”
“我本也不想做将军的。况且,这件事和你想的不一样。”
他的眉眼仍少年,我把心头疑惑和酸涩拌了拌,咽回肚里。
“不跑了不跑了。”
我扯过他手里已经变皱的白纸,吐出一口浊气。
我在他关爱智障的眼神里读出几个字,等死吗?
“跑是没有用的,既然武岳忌惮我有可能知道他的秘密,必然赶尽杀绝,我知你武艺超群,但双拳难敌四手,总有死的那天。”
“那你想怎么办?”
“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云闲托着下巴沉默了一会儿,眼睫低垂着,好不认真。
“这幅兔子的画,能送我吗?”
香蕉你个芭拉,居然在考虑这个吗。
“这、是、鸽、砸!”
那日之后,云闲便带着小包袱住进了客房。
美其名曰复仇之事需从长计议。
然而整整一月,武岳派来的杀手被云闲干掉了一打,他手速越来越快,除此之外,毫无进展。
云闲早朝归来,总会带些吃食回来,我吃东西的时候,他就坐在我对面,眉眼弯弯地说些宫里的趣事给我听。
一口一个姐姐喊着,无需我伸手就能触碰到少年人的一片赤诚。
每每这时,我都觉得这人要真是只萨摩耶,尾巴都要摇出残影了。
日子久了,我恍惚间竟然品出些家的味道来。
今日早朝下得比平时晚了些,云闲照例从怀里掏出还温热的早餐,眯着眼睛说宫里来了个西洋使,还带了个叫照相机的玩意儿。
太后拍了张照片,气得要株照相机九族,逢人便要问上一句哀家和照片谁更美。
大概是古早相机没有美颜吧。
我眼珠转了转,一拍大腿,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云闲瞪着圆圆的眼睛,直问我什么机会。
照相机不能美颜,但我的画笔可以呀。
鄙人不才,只是人像画的绝好。
云闲是个机灵的,一拍我的肩膀,直夸我聪明。
他看起来十分开心,眉眼弯弯的就要去替我请言。
我带着痛苦面具拉住了他。
“等两天吧,肩膀老疼了。”
“姐姐受伤了吗?什么时候受的伤啊这是?”
“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