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债的人要到了家里来。
而我那个天杀的赌鬼爹偏偏不知道上哪快活去了。
我和外婆手无缚鸡之力。
原本要落到我头上的刀，却被外婆挡了上去。
「外婆！」
刀没有落在我头上，却落在了我外婆的胸口上。
四溅的血染红了我的眼。
我又梦到了那天的场景，浑身被惊起了冷汗。
我努力平息着胸口的剧烈震动。
那天的事情对我来说是一场噩梦，我被困在了里面，怎么也走不出来。
「囡囡，快跑！」
那是外婆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后来，我只能靠回忆独撑。
我看着手机里外婆的照片，愧疚感几乎要将我淹没。
我外婆不高，还有点胖胖的，皮肤也黑，长得并不好看。
但在我心里，她全天下最美。
她是个强势的老太太，却在我面前温柔了一辈子。
外婆啊，好想再见你一面。
因为发烧的缘故，我时睡时醒，昏昏沉沉。
没想到，再次睁眼时，我却又回到了当年的那个小房间。
「囡囡啊，快点起床了，陪外婆去买菜。」
我缓缓睁开眼睛。
屋内熟悉又陌生的摆设让我不禁恍惚。
我还没反应过来，眼泪先一步滑落。
这是……
「哎呦，你这个小孩子，发什么呆呦，快点快点！」
外婆进来催我，她和我记忆中的外婆一模一样。
我震惊地看着她。
是梦吧？不然怎么会……
「还哭啦？外婆叫你陪我去买菜，就这么委屈啊？」
我一时不敢相信，伸出手抚上她苍老的脸颊。
「外婆！」
我一把抱住她，在她怀里失声痛哭，再也不想放开她。
我不管这是梦还是幻觉，只要有外婆在，我不想醒了。
就这样睡下去吧。
「怎么了囡囡？谁欺负你了？你告诉外婆，外婆去教训他！」
外婆每次看我哭都心疼得不行。
「没事，我做了一个噩梦，梦到外婆你走了。」
我闷在她脖颈间说道。
外婆当即放下心来，安慰我说：「你这个小傻瓜哦，梦都是反的，你梦到外婆走了，那就说明外婆会长命百岁了，这是好梦！」
是啊，我的外婆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外婆让我收拾干净出门，她在外面等我。
我看着镜子中明显稚嫩许多的自己，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这到底是梦，还是我真的回到了过去？
如果是梦，那这个梦未免也太真实了。
我像小时候那样挽着外婆的胳膊走在吵吵闹闹的菜市场里。
外婆挎着小篮子讲价。
她讲价厉害，每次她去，小贩们都赚不到什么钱了。
我看得鼻子一酸。
这是从前无数次出现在我梦里的场景啊。
「杨阿姨，你好福气哦，小外孙这么大了还愿意陪你出来买菜。不像我们家那个，天天窝在家里打游戏！」
卖菜的大婶一脸艳羡。
「那是呦，我们囡囡最乖了。」
外婆总爱这么说。
晚上的时候，外婆正让我洗手准备吃饭。
门口传来几声重重的拍门声。
一听到这声音我就控制不住地发抖。
我那个赌鬼老爸又来要钱了！
在外面欠的赌债还不上，就来问外婆要。
「哎呦，吃饭呢。」
林升走进来，谄媚地对着外婆笑。
他一进来，身上冲天的酒气就熏得我直打喷嚏。
「饿了就坐下来一起吃吧。」
外婆没什么语气，给他加了双碗筷。
他倒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就在我对面，这样一张让我深恶痛绝的脸对着我，我顿时没了吃饭的心情。
更何况，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我就知道他绝对不单纯只是来吃饭的。
果不其然，一吃完饭，他就原形毕露了。
「妈，我这次来呢，是想跟你商量阿月那套房子的事。」
那套房子是我妈生前留下来的，外婆原本是要等我十八岁再给我。
可我知道，林升在外面欠的赌债太多，还不上了。
追债的扬言要砍他一只手，他没了办法，这才来找我外婆。
「不行！这是阿月留给囡囡的，以后是要给囡囡当嫁妆的！你们谁都别想打房子的主意，除非我老太婆死喽！」
外婆重重把刀拍在案板上。
林升的脸色当即黑了下来，他对着外婆没办法，只得狠狠剜了我一眼。
我权当作看不见，径直回了房。
从前我怕他，可现在，我巴不得撕他的肉，喝他的血。
按照上一次，林升在外婆这里没讨到好，就会让追债的来家里逼外婆掏钱。
距离那些人来家里没多少日子了，我该怎么办。
要怎么做才能救下外婆呢。
按照现在的时间线，我还在上高二。
上学对我来说已经是件很陌生的事情了。
我别扭地穿上校服短裙，只觉得自己在装嫩。
我在镜子前磨蹭的工夫，外婆已经看不下去了。
「干什么呢？快点去上学呦，等一下老师要记你迟到了。」
「好好好，这就走！」
我拿着书包就往学校赶，只是心里隐隐担心。
应该就是这两天了，我得把外婆支出去，不能让她在家里。
按照上次那人来的时间，我估摸着差不多便求着外婆陪我出门。
外婆笑呵呵地拿了钱包：「以前都不爱走动，怎么今天要出去玩了呢？也好，姑娘家就是要多玩玩。」
我心事重重地挎着外婆的胳膊。
按理说我们不在家，他们应该不会找到我们，但我心里还是沉甸甸的。
一路上，我缠着外婆逛这逛那，就想着能多拖延一些时间也好。
但外婆毕竟老了，受不了这么逛，腿脚难免酸痛。
现在都九点多了，应该没事了吧。
我带着外婆回了家。
家门口没有灯，我扶着外婆让她小心点。
外婆拿着钥匙开门，我站在她身后安静等着。
余光，却瞟到了身后一个人高马大的身影。
握成拳头的手心里全是冷汗，我开始上牙打下牙。
那是刻进骨血里的恐惧与痛恨。
快报警！
我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我的手刚偷偷摸到手机，就被那个男人发现了。
他夺过我的手机，得意洋洋地按了关机。
那人邪笑着：「小姑娘，别想着报警，到时候警察来了，那事情可就不好看了。」
外婆看他不像好人，忙把我护在身后：「你是什么人？来做什么？」
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开口了：「我说咱们要不进去说？你那个好女婿在外头欠了一屁股债，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多不好啊。」
他就是杀了我外婆的人。
不可以，不可以让他进门。
我捏着外婆的胳膊疯狂摇头。
可外婆是个极要面子的人，她知道他来干什么，但她还是开了门。
「你以后要嫁人的，不能让人知道你爸是个赌鬼，对你名声不好。」
外婆小声在我耳旁低语。
可外婆，如果嫁人的代价是失去你，那我这辈子都不要嫁人。
「还磨蹭什么呢，进来啊！」
男人凶神恶煞地催促道。
我们一进门，他就将门反锁了。
我死死攥住外婆的手。
「知道林升欠了我们多少钱吗？」
他在沙发上坐下，掏出口袋里的刀拍在桌子上。
「他欠了我们五十万！他拿不出钱，让我们来找你们，这我们总不能白来吧？」
「我一个老太婆能有什么钱？没有工作，我还有孙女要养，就靠那点劳保，上哪去弄五十万？」
外婆的手也在抖，但她一直站在我身前，从来没有退却过。
「那你的意思是交不出钱喽？」
他的语气变得激动。
「谁欠你钱你找谁去，我不是他亲妈，我女儿都没了，他跟我们家也没有关系了。」
「是吗？」
那男人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我们，直到他油腻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我看你这个小孙女不错啊，要不把她送给我，我再给你们宽限几天？」
男人开始淫笑起来。
外婆面色发白：「你别想打我孙女的主要！我就是死在这你也不许碰她！」
那男人没了耐心，一把从外婆身后拽过了我。
「啊！」
「我劝你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等到时候我可没这么好的脾气！」
我害怕得浑身发抖，那股冷意从我脚底泛上来。
我不敢挣扎，不敢拿外婆的命去赌。
外婆急得快要给他跪下。
「我求求你，求求你别动她！她才十七岁，她要考大学的，以后要结婚的，我的囡囡啊！」
她哭得凄惨，他却笑得更加猖狂。
我趁他不防备，猛得蹲下拿过茶几上的匕首，将刀尖对准了他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