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监狱那天,席柏言特意开车来接我。
我以为他是心存愧疚,没想到他转头就强制将我送上了去国外的飞机。
我在去机场路上连人带车被撞翻的时候,他正在和他的白月光举行甜蜜的订婚仪式……
我是一个运气不太好的女人。
一个月前,我才出监狱,重获自由。
但此刻,我的灵魂飘荡在半空。
因为十分钟前,我刚经历了一场车祸空难。
我在这世上无亲无友,也不知道怎么人死了竟然还能跟前男友绑在一起。
大堂里流光华彩,粉白色的气球点缀出甜蜜的氛围。
俊男靓女并列而立,真是好一对璧人。
如果这不是间接害死我的前男友和他那心尖尖上的白月光的话,我肯定会送出一声祝福。
现在,这里的一切,让我感觉恶心。
席柏言一身西装革履,俨然一副青年才俊的模样。
正细心给身边的白月光——董柳儿整理头发。
两人含情脉脉的样子让周围人艳羡不已。
包括我,席柏言以前跟我在一起的时候,都是我主动。
一起吃饭,基本是我说十句他回应一句。
这样的温柔模样,我从未见过。
虽然我早就知道董柳儿在他心里意义非凡,可亲眼见到还是不免内心宛如针扎。
凭什么,凭什么我在海上尸骨无存,你们在这里卿卿我我。
我想扑上去分开他们两,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
可我只能待在原地,愤恨地瞪着两人。
突然我有些后悔,明明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为什么我要被他们摆布。
我回想起出狱的那一天。
走出监狱大门的时候脑子眩晕了一下,下意识地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眼依然是有些恍恍惚惚的,炎热的柏油马路似乎要将人晒化。
我穿着四年前进去的那一身旧衣服,拎着一个破旧的布包,整个人显得有些过时,正如我糟心的前半辈子。
我短短二十几年,大半辈子都耗在了席柏言身上。
为他痴狂,为他偷我妈的养老金,最后为他进了监狱。
我在里面待了四年,席柏言没有来看我一次。
出狱当天,席柏言第一次来。
可惜我不想等了,我等了四年,等了二十多年,我的大半辈子都过去了。
我没有上车,四年的牢狱之灾,磨平了我最后一点期待。
我只想过点安生日子。
可惜,席柏言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他跟着我一路回了我家那栋老房子。
他跪在我面前,没有丝毫愧疚。
“我准备和柳儿结婚了。你走吧,我给你一笔钱,就当这些年的补偿。”
他为了董柳儿给我下跪。
他想让我走得越远越好。
我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四年过去,他的公司规模越做越大。
他很快替我办好了出国手续,亲自送我上了飞机亲眼目送我离开。
就这样,我连回家也做不到了。
订婚仪式进行得很顺利。
我全程目睹,也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要惩罚我,非得让我亲眼看见他们恩爱。
席柏言喝了点酒,出去接了个电话。
我被迫跟在他身后。
隐约从手机那头听来几句“路上航班失事,人全没了”。
看来,是我飞机坠机半路出车祸的事情终于还是传到了席柏言耳朵里。
一瞬间,我有一丝快意。
看着席柏言脸上那微微错愕的神情,我不禁好奇,他不是要恨不得我再也不出现了吗。
最好我躲在国外一辈子不回来,这样他就能和董柳儿恩恩爱爱。
现在这幅带点落寞和哀伤的神情是做给谁看呢。
董柳儿及时出现,打破了阳台的宁静。
“柏言,你怎么在这,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董柳儿温言软语关心道。
席柏言已经收拾好心神,换回了以往的温柔模样,悄悄关了手机:“不重要,一点无关紧要的小事。”
“那就好,爸爸在叫我们呢,快进去吧。”说着董柳儿亲热地挽着席柏言的胳膊,将人拉了进去。
是啊,我的死,有什么重要呢。
无关紧要,无足轻重。
如果可以,我想现在就魂飞魄散,而不是飘在半空看着躺在床上的两人。
董柳儿换了一身颇有风情的睡衣:“今晚留下来?”
我正想闭眼,眼不见为净。
谁料,下一秒席柏言眼都不眨一下:“公司还有点事,等忙完这个项目,咱们找个地方度蜜月。”
董柳儿被哄了几句,终于肯放人。
半个小时后,席柏言并没有回公司,而是回了郊外的旧城区。
我看着他熟门熟路地上了楼。
楼道里散发着昏暗的光。
这里是老小区,不到五层的楼房,也没有电梯。
连物业管理都没有,楼道的灯经常坏。
我和席柏言各自的家就住在这。
上中学的时候,经常一起同路,有席柏言在身边也不觉得害怕。
幸福小区,一梯两户。
我们两家在同一层。
我看席柏言停在楼梯口,左右望了望,神情严肃,不知道在想什么。
右边这户是我家,今天早上我还拎着行李箱出门。
走的时候还以为可能要好多年才能再回来看看。
现在想来,人的一辈子真短。
我晃神的空档,席柏言转向了左边,掏出一把有些年代的钥匙开了门。
也是,我跟席柏言早就是陌路,总不至于在大喜的订婚日子里给我上香吧。
席家的老屋我小时候常去。
席家只有一个老爷子算长辈,席柏言父母早不在身边了。
我爸妈离婚多年,我妈一个人拉扯我长大。
一来二去,两家熟络得很。
经常是我去席家写作业,席柏言来我们家蹭饭。
我跟席柏言也算青梅竹马长大,谁能想到后来就闹成这样。
席家的布局不大,两室一厅。
我看席柏言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房间的摆设一如多年,书桌上还放着席柏言得奥赛冠军的奖杯和证书。
以及小学和初中的毕业照。
毕业照上,我都紧紧他站。
现在想想真是傻得可怜。
我从小跟在席柏言身后跑,奈何成绩一般。
中学勉强进了同一所,高中滑档,他去了市一中,我在二中。
早知道他会在高中碰见董柳儿我说什么也会拼命进一中。
月光洒了一地银灰,我看看自己半透明的身体。
苦笑一声,就算进了一中又怎样,席柏言的心也不在我身上。
说起来,席柏言这个人,我喜欢了这么多年,一时也有些搞不懂了。
当年一中都在传他疯狂追求董柳儿,奈何家境悬殊未能如愿。
后来董柳儿高考后出国,席柏言还消沉了好一阵。
如今好不容易跟董柳儿修成正果,大半夜放弃美人怀抱,一个人回老家枯坐着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喜欢董柳儿都要疯魔了吗,怎么看上去郁郁寡欢。
席柏言在这呆坐着至少有半个小时了。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也发不了声,想弄出点动静都不成。
“噌!”席柏言突然站起身,拿出电话。
对方很快就接通了:“老大。”
我看了一眼,是席柏言的助理大金,阳台上那通电话就是他打的。
席柏言拿着手机,眼睛看向桌面上的中学毕业照,眼神含义不明,嘴里吐出:“项目加紧执行,动作提前。”
“好的老大。”那头犹豫了半晌,才追问道:“向晴小姐的葬礼……”
我的葬礼……是啊,我的连肢体碎片都散落在茫茫大海国道上,残破不堪了,还办什么葬礼。
我看见席柏言拿电话的手青筋泛起,木然地站在那里,仿佛再一次听到我的死讯。
良久,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席柏言身体里抽走了一般,突然失去了重心,一把撑住书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