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四个多小时的剖宫产手术后，我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女儿。
主刀医生把孩子抱出去的时候，我听到公公婆婆的感谢声，我想看看孩子长什么样，但是太虚弱了，不知道怎么就睡过去了。
我是在疼痛中醒来的，单人病房里格外安静，能看见外面走廊上的光。
沙发上有个人影，看不清是谁，也没有力气喊出声。
那个人听见了我的动静，两步跨到病床边，俯下身子，轻轻地问我：“你要什么？”
“水。”
我这才认出他是周怀瑾。
“医生说暂时不能喝水，你忍忍。”
我抓住他的袖子，半眯着眼：“周怀瑾，帮我离婚。”
（1）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麻药过后伤口火辣辣的疼，我想翻个身，只轻轻地动了动，就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我差点从床上滚下去的时候，周怀瑾从外面推门进来，手上还拿着一个水杯和一个饭盒。
“你别动。”
他换了一身运动装，头发也像刚洗过，整个人显得年轻又有朝气。
就是一双桃花眼冷冰冰的，看上去没有一点感情。
“我什么时候才能喝水，渴死了。”
“看来精神好很多了，能说这么长的句子了。”他把东西放下，给我身后垫了好几个枕头，看我靠稳了，才在凳子上坐下，“你没排气，什么都不能喝。”
“孩子呢？”
“在儿科，有点小问题，但是问题不大，你不用担心。”
“周怀瑾，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怎么了？”
“你不是应该在英国吗？”
“我再不回来，你得被人家玩死了。”他语气淡淡的。
但是我了解他，他越是这样淡然的语气，越是生气，指不定会对孟家做出一些什么事来。我犹豫再三，还是想劝劝他。
“事情都这样了，该过去的就过去，你也不要替我去出气。”
“怎么过去？你告诉我怎么过去？”
“是我一定要嫁给他的，当初……”
“不要跟我提当初，一个男人，怀着双胎的老婆马上就到预产期，他却跟情人一起被隔离在疫情暴发区？”周怀瑾挑了挑眉，“真有意思。”
（2）
他说的那个男人，叫孟阳，是我爱了十多年的人。
我们刚进大学就在一起了，大学五年，毕业三年，结婚四年。
我看了看日历，到明天就是整整十二年。
上周二，孟阳告诉我要出差，我还挺着肚子忍着难舍难分的情绪帮他收拾行李，第二天又亲自送他到机场，看着他进了安检口。
当天下午，媒体爆出猛料，我在八卦周刊和微博热搜上看见了他。
房地产业太子爷和顶流女明星携手同游大连，疑似好事将近！
结婚四年了，外界还一直都认为他是单身，好不好笑……
我没当回事，把杂志丢在一边，退出微博，继续专心地看分娩日记。对照着网上的帖子检查自己的待产包还缺些什么。
我见得多了，也习惯了，无非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事，要为这个闹，也太有失体面了。
可是到了晚上，我接到了做自媒体的闺蜜的电话。
“遥遥我可跟你说，这回你要小心点，十有八九是真的……”
“怎么可能，孟阳不喜欢那种抛头露面的女人。”我天真又自信地回道。
“有人拍到他们进入同一间房的视频，并且……途中还叫过外卖，开门的时候那女的穿的是浴袍……你总不能说，在讨论项目吧？”
我失神打碎了玻璃杯，还是咬牙笑道：“不可能，你别担心，我一会儿打个电话问问。”
挂了她电话，我纠结了好几分钟。
打，固然可以确定一些事，可是会不会显得我和那些庸俗的女人一样，喜欢查岗，没有自信？
不打，会不会有点自欺欺人了？作为一个妻子，打电话问一下没关系吧？
我拨通电话的时候，心跳竟然加速了。
而接电话的并不是孟阳，而是一个女人。
“喂……”
声音娇滴滴的，掐得出水的感觉。
“我是傅遥。”
“嘟嘟嘟”，电话直接被挂断了。
（3）
我没哭，然后拨了另一个电话。
“嗯？”
“你那里太吵了，你出去跟我说。”我带了点哭腔。
那头明显愣了愣，但是很快就安静下来了。
“怎么了？”
“你给我查查孟阳怎么回事。”
“五分钟。”
那五分钟，我拽着手机坐立不安。
周怀瑾很守时，五分钟过，马上回了电话。
“离婚么？”
三个字，表示一切都是真的。
我沉默了很久，叹了口气。
“你觉得呢？”
四个字，周怀瑾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孩子马上要出生了，这时候离婚，孩子怎么办？
“赶紧去睡吧。”
“你还不回家，还要去干什么？”
“打牌呢，都等我呢。”
“赶紧回，到家跟我说一声。”
周怀瑾冷笑一声，“你也就在我这儿有这能耐，在别人那就是受气包的样。”
说归说，半个小时后，还是收到了他的微信消息，一张图片：墙上的钟，和他的手。比了个俗气的“yeah”。那一刻，我拽着手机和被子的一角，咬着牙小声地哭了出来。
第二天，是被家里阿姨的敲门声叫醒的，
“遥遥，阳阳电话，说打你手机你没接，他很担心你。”
我从被窝里伸出手，拿起座机的分机。
“喂……”
“遥遥你怎么睡到这个时候，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听上去并不知道昨天那个电话。
“没有，没事。”我也不提。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是不是看了那些报道？”孟阳对我一贯温柔又宠溺，“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喜欢这种抛头露面的女人。”
“孟阳。”我打断他，“我……我之前看上的那块表有货了，可以买吗？”
“你喜欢就买。”
“三十二万八千八。”
“遥遥……这个价买这个牌子，会不会有点贵了。我们之前不是说，不冲动消费吗？”
是，我在孟家，一贯是勤俭持家的好媳妇的人设，从来没花过什么钱，突然要买一块三十多万的手表，也难怪他是这个反应。
我想起昨天闺蜜的消息：听说孟阳给她买了一套房，三千多万呢。
老婆花三十万，他跟我说别冲动消费。
然后花三千多万给情人买房，眼睛都不眨。
“我有点累，再说吧。”
说完我把电话挂了。
（4）
翻来覆去睡不着了，发了个微信给周怀瑾：我想要一块表。
周怀瑾直接弹了语音：“姐姐，你是不是不看时差……”
“嗯。”
“多少钱？”
“三十二万八千八。”
“你等下，我摸一下那个手机。”他那头窸窸窣窣好一阵。
我想问他在干什么，情绪低落，又不想开口。
“支付宝到账一百万元。”
这个声音吓了我一跳。
我没好气道：“我说了三十二万八千八！你给我一百万干嘛？”
“买骂挨啊。”
我被他坦然的语气逗笑了，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下来。
“别哭，白白让人笑话你。”他打了个哈欠，“给你一个建议，把你们的共同财产清算一下，出了这种事，你要想让家庭完整，首先就要让财产不流失。”
“有什么好清算的，都是他家的钱。”我瓮声瓮气的，“而且我也不在乎钱，主要现在孩子要出生了，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啊。”
“哎呦，还爸爸……这种爸爸要来干啥？懒得跟你说，上火！”
周怀瑾被我气得不轻，挂了语音，发了一句话过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我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可是从哪里查？
这么多年，我一直活在自己编织的童话梦境中，突然一盆冷水浇醒，我实在不知道怎么查。
我又弹了周怀瑾的语音。
“嗯？”
他不高兴的时候就是这样，单音节字往外蹦。
“我想……你能不能……”
“行了知道了。”
过了几个小时，我收到了周怀瑾的邮件。
以我对他的了解，邮件肯定非常详细地介绍了孟阳出轨的全经过，搞不好还有一些劲爆的东西。
我深呼吸两口，才敢打开。
周怀瑾办事是真靠谱，连聊天记录都给我弄来了。
我捂着肚子，仔仔细细地看了整整一个小时。
看完以后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难过吧，又觉得不值得；不难过吧，又觉得不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