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父是一只千年的狐狸。
玄羲为我包扎伤口时，我疼的直扑腾翅膀，鸭毛粘了他一身。
他笑得风情万种：“等你变回人形，看我怎么收拾你。”
忘了说，我是一只柯尔鸭精。
我被玄羲上神救回来时已经重伤昏迷，奄奄一息，醒来后只能维持原来未化人形的模样——一只柯尔鸭。
这伤确实挺重的，我绞尽我聪明的鸭脑袋也想不起来受伤之前的事情，又因何而受伤。
我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的一干二净。
玄羲叫我阿离，那我就暂时认定自己叫阿离吧。
他清明的眸子打量着我迷蒙的鸭脸，摇摇头，“看来脑子也坏了。”
我扑腾着翅膀，想求安慰。
结果玄羲说：“问题不大，反正本来你已经够蠢的了，脑子像个摆设似的。”
鸭了个鸭的。
要不是因为打不过他，我已经动手了。
但是，刚刚玄羲说“本来”？我跟他之前认识？
不能吧……就算受伤前，我应该也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鸭子精，能和上神扯上什么关系？
玄羲在外人面前一副清冷的样子，在我面前简直是个话唠。
眼瞅着一位禁欲系男神喋喋不休的样子，这个反差我还有点接受不了。
“阿离，昨日我去看了杉树老人，他说他很想你，让你好好养伤。还说把你托付给我了，这算父母之命吧？”
啊？我不是我没有我不清楚，而且杉树老人是哪位？我认识吗？
“半个月前我去炼天狱见了暮慈。他失了半臂，且这一千年来日日要受断骨蚀心之痛，如今也快熬到头了。”
这位暮慈又是哪位大神？听着可太惨了啊。
“琉璃宫旁的花海很好看，等你痊愈了我带你去。说来好笑，你不喜天界的奇花异草，偏就喜欢那人间的栀子花，也不嫌俗气。”
我翻了个白眼，要你寡！你才俗气！
某位鲁姓先生说过——不对，是一位汪姓先生说的：“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栀子花说：‘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妈的管得着吗！’”
好！怼得好！
但是作为一只无辜的柯尔鸭，我现在说不了话。只能滴溜着小小的绿豆眼看着他，“嘎嘎”叫几声应和他。
至于他说的什么“杉树老人”“暮慈”等名字我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玄羲把我抱到腿上抚摸，手不安分的rua过我的鸭胸脯。
我缩起脖子，“嘎嘎”直叫，玄羲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
文明撸鸭，要文明撸鸭！
今儿是天后寿辰，众仙纷纷到瑶池为天后祝寿。
玄羲喜静，但他也不好拂了天帝天后的面子，就来露露脸，顺便送个贺礼。
他一袭白袍无风自动，我一身白毛立于他肩头，此场景引无数仙人竞折腰。
回头率唰唰的。
嗯，相配，甚是相配。
没坐一会儿，玄羲便寻了个由头离开，带我来到望间台。从这里远眺，可以看到人间万物，因此得名。
他变出一壶酒，沉默的往嘴里罐，多余的酒水从下巴流到脖颈，再流进衣领下，再……啊我在想什么呢！我可是只正经鸭子！
我困得不行，眼神有些迷离。他喝了那么多酒，却还清醒得很。
“我要守护的，便是这万家灯火。”玄羲伸出手比划着，大有指点江山的意气，“从前有个小傻子，说要与我同进同退，陪我看沧海桑田。可是……她失约了，这个小骗子……”
我的眼皮直打架，没兴趣听他的前尘往事，只往他怀里拱了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随即便昏昏入睡，因此没听到他后面说的话。
“幸好……幸好我又找到你了，阿离。”
两行清泪从他的眼角滑下，落在我的羽毛上，聚成了晶莹的一滴。
在玄羲的琉璃宫待了一阵子，等我基本痊愈的时候，他抱着我入了泉灵境。
他说，他虽是上神，但本体为狐狸且杀孽太重，体内的力量不纯净，无法为我恢复人形。所以带我来找杉树老人，他有办法。
这是一个环境极为幽美之地，仿佛天地精华都汇集于此。我心头突突直跳，觉得万分熟悉。
扭过头，看见一位鹤发童颜的大胡子老头笑眯眯的看着我，眼中隐隐有泪光，“阿离，还记得爷爷吗？”
“眼熟得紧，但是不好意思，记不起来。”由于伤势大好，我现在已经能说话了。
自称我爷爷的老头呵呵一笑，“没事，你很快就能想起一切了。说起来，阿离这副可达鸭的模样真是可爱。爷爷的心都要萌化了啊。”
“爷爷，我是柯尔鸭。”
“好的，可达鸭。”
……爷爷您开心就好。
杉树老人盘腿坐正，在一旁念念叨叨的，同时对我注入内力。我原本紊乱的气息逐渐变得规律，脑海也渐渐清明，直到一束白光闪过——
我变回人形的同时，也全都忆起来了。
一千年前，我是玄羲上神身边的左护法，离玉。
泉灵境是我的出生之地。我无父无母，是杉树老人将我养大，教我世间的道理。慢慢的，我便与他以爷孙相称。
这老头就是我在这天地间最最敬爱的人。
但是有一点我不懂，老头三申五令禁止我出泉灵境，还特地设了结界。
他说：“花花世界迷人眼，暗刀暗枪很危险。外面的世界水很深，你把握不住。”
作为一个叛逆少女，当然是长辈说东我往西，他磨刀来我杀鸡。
我已经在泉灵境内待了一百多年，每一片树叶我都能记清楚它们的纹路。泉灵境对我来说无聊至极。
于是我趁老头不注意，在结界最薄弱之处打破了一个小洞，逃了出去。
真想挥舞着双手边奔跑边呐喊：我向往自由——！
杉树老人的本体是千年杉树，而杉树的根扎在地里，无法移动，因此那老头的活动范围也受制于本体，出不了泉灵境。
也就没法抓我回去了。
再见了爷爷，我今晚就要远航。
那时我以为自己获得了自由。但我不知道，我也将迎来此生最大的劫。
从泉灵境出来后，我进入天界，想走修仙之路。在入门测试时被定为最低等的精怪，分配到幽清居。因为我本体是鸭子，所以主攻水系仙法。
我便是在那里认识了暮慈。他就住在我隔壁，修为比我高出许多。
暮慈天生紫瞳，长相阴柔，无论是眼神还是举手投足间都自带妖气，不似那些自命清高的仙人。
他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似乎对什么都漠不关心。每日只知修炼修炼修炼，似是不知疲惫。
不关心外界也好。幽清居的那些人明里暗里都叫他“怪胎”“杂种”，甚至还有更难听的称呼。
知道我的原身是鸭子以后，他常常在我试图各种套近乎时，恶狠狠的盯着我，道，“离我远一点，小心我把你炖了吃去。”
但是暮慈不是完全冷漠的人，有次见我被几个高等级精怪欺负，他一掌打翻了她们，从此再没人敢来找我麻烦，避之不及。
我对他充满了好奇，终于在熟起来以后，鼓起勇气问他，“老大，你是不是魔族的人啊？”
暮慈眉梢一挑：“算是吧。”
“什么？”我心下大惊，“那你是怎么混进天界的？”
他随手折了根仙草叼在嘴里，“因为我是个怪胎。父亲是天神，母亲是魔族。他们如今都不在了。我父亲……临走前托天帝将我接来天界修仙，天帝答应了。我便来了。”
惨，暮慈，惨。
我拍了拍暮慈的肩膀，试图安慰他，“别听他们放屁，什么怪胎，要我说这就是混血儿嘛，多特别。”
“你这丫头巧舌如簧的，小心我把你给炖了。”他嘴里威胁我，可是表情柔和了许多。
“老大，那你来天界修炼，有什么目标吗？”
“我？天界的守护神一职不是还空着么，我想试试。”
“老大，我支持你！冲鸭！”
他眯起眼睛，没有说话，一下子冷场了。我想到暮慈说他父母不在了，突然有些伤感，提议道，“老大，其实我也无父无母，不如我们结拜异性兄妹吧？”
他静默了一瞬，随后便点头答应，“好。”
于是我们互相融了些对方的血在自己体内，又行了仪式，算是结拜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