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腿断后
我听到奶奶在叫我的名字，我以为是我又闯了什么祸奶奶要打我，于是加快了步伐走到墙根拐角处跑了。
“叮叮叮！”闹钟响了，我下意识的关掉闹钟，却在睡眼朦胧间看到了爸爸发来的短信：你奶奶今夜里，走了。
（一）
奶奶腿摔着了，姑姑怒斥几个弟弟照顾不周，连夜把奶奶从老家接到了自己家中。
几个伯伯没想着让嫁出去的女儿照顾老人，但是奶奶一心只想着去女儿家中，说是自己在几个儿子家中都不舒心。
没办法，奶奶都七十多了，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何况，姑姑家有钱，光房产就有好几处，应是照顾的比较好，也就任由着奶奶去姑姑家住了。
没有想到，过了几天，姑姑给我爸打了电话，声音带着哭腔。
“军儿，咱娘叫胳膊摔断了，我不敢跟恁老大说，你先回来看看吧！”
大伯脾气差，要是知道这事一家人都别想安生了。
于是我爸喊着二伯，从外地赶到了老家的县医院。
县医院的病房里，奶奶躺在床上，边上坐着还在哭泣的姑姑，她也看到我爸和二伯，哭的更凶了。
“老二，你瞧瞧咱娘，我就是给她盛碗饭，回来就见她躺地上了，胳膊摔断了，本来腿就断了，你看这咋弄吧！”
即使是二伯的脾气再好，看到自家老娘这样，也忍不住发了火。
“大姐，你不是说你能照顾好吗，咱娘她腿断了，不能下床，在你那还能把胳膊摔断，这是想干啥啊！”
姑姑当初执意要把奶奶接走，就是再三保证了自己能把奶奶照顾好，谁知道这才过了几天，奶奶的胳膊就断了。
看到他们姐弟吵架，一直躺在床上的奶奶这时候说话了：“不怪王琴，琴说给我再盛点稀饭，我说好，躺的时间太长了，就想起来坐会儿。我一手撑着床帮子，谁知道手滑下去了，人就摔下去了。”
病房里的气氛有些尴尬，奶奶想用一种轻松的语气把这件事说出来，但是无论过程是怎么发生的，但是结果是一样的：胳膊摔断了。
没人想知道奶奶为什么想坐起来，也没人想知道摔断胳膊有多疼，大家的关注点就在于现在该怎么办。
五个孩子，一个女儿，四个儿子。
女儿早已出嫁，儿孙都有了，这次也是抵着婆家的压力把奶奶接到了家中照顾。
四个儿子，每个都有自己的家庭，也都在外务工，鲜少回家。
七十多岁，已不适合在路上来回跑了，只能在家养着，可是大家几乎都在外地定居了，工作和孩子都在外地，如果要回来照顾，就必须要牺牲一些东西。
没办法，自己的老娘总不能扔在家里不管吧。
我爸给大伯打了电话告诉了他这件事情，我虽然离得挺远，但还是听到了大伯骂骂咧咧的声音。
“让她自己照顾，她不是说自己能照顾好吗？我不管！”
挂断了电话，我爸深深叹了口气，接着给三伯打了电话。
三伯了解了情况之后，也没说什么，末了还说会好好劝劝老大，这两天就赶紧回家看看。
第二天早上，大伯和三伯就出现在了县医院，两个人连夜开车回来的，因为着急，还差点出了车祸。
大伯虽然脾气差，但也只是表面。
（二）
大伯一看到姑姑，几乎就没啥好脸色，对奶奶也是大吼大叫。
“你说你腿都断了，还瞎动弹啥哩，现在胳膊断了，还能不能了？”
奶奶尴尬的笑着，也不说话，毕竟当时也是她执意要去姑姑家的。但是面对大伯的指责，她也有些无所适从，从尴尬到喃喃自语。
“我也没想到，就是想坐起来瞧瞧，腿断了就想坐起来，谁知道啊...”
她反复念着，但也没人耐心听她说话了，几个大人让我在病房里看着奶奶，他们几个人出去商量看看怎么办。
“慧杰，你给我拿个葡萄吃吧。”
我看了看摆在桌上的水果，没有看到葡萄，于是就给她拿了个香蕉。
她用右手接过了香蕉，可是右手却有些笨拙的把香蕉塞进嘴里。
我才记起来，奶奶是左撇子，而这次摔断的刚好是左胳膊。
我怕又把香蕉拿过来，把皮剥好，放在了她嘴里。
她没有吃，却突然跟我说起了我爷爷。
“那天，我去赶集，你爷爷跟我说他想吃集上卖的水盐包子，让我赶集回来给他买。我满口答应着，回来的时候却忘记了买。”
看奶奶没有要吃的样子，我把香蕉放在了桌上。
“我想着，后天还有集呢，以后的集还有很多，等下个集再买也来得及。但是没想到，你爷爷第二天就走了。”
这件事奶奶从来都没有给我讲过这件事，我也从来没有见过我爷爷，我是在我爷爷去世之后生的，可以说，我对我的爷爷没有一点感情。
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很遗憾。
他们几个大人大概十几分钟就回来了，商量的结果是住院所有的药费四家平摊，奶奶四家轮流照顾，一家一个月。
如果姑姑愿意，也可以照顾。但是由于姑姑是嫁出去的女儿，暂时就把她“踢出群聊”了。
住院的花费还是比较大的，因为在医院观察几天没有其它的事情之后，就把奶奶接出了医院。
出院的那天，我等红绿灯的时候看到不远处有一家路边商贩再卖葡萄，便想着给奶奶买一些。但是当面前的红绿灯突然变绿时，我又觉得觉得有些麻烦。
我想着，这一路上不可能只有这一家卖葡萄，错过了这家，肯定还有下一家卖。
但是我走了一路，都没有看见再卖葡萄的。我好像忘记了，现在已经快十月了，葡萄已过了属于它的季节，而我也要去外地上学了。
（三）
我妈给我打电话说，今年过年正好奶奶轮到我们家。我妈还说，奶奶现在精神状态很不好，她天天愁的睡不好，本来生活就不容易了，奶奶还在拖后腿。
这话如果是从我爸嘴里说出来的，我可能会觉得我爸不孝顺，但是从我妈嘴里说出来我也就见怪不怪了。
整个村子都知道，我奶奶和她四个儿媳妇都不怎么对付。也许是年轻的恶婆婆太厉害，让我妈尤其的讨厌奶奶。
我安慰我妈，有什么事让我爸去做，或者让我来。
我是这样安慰我妈的，其实我知道，我爸他是不会照顾我奶奶的。
我奶奶的四个儿子，全是传统意义上的男人，也就是说，他们只负责商量，而不负责具体的实施。
也因为当今社会的分工依旧是大多数男的挣得比较多，在遇到什么重大的家庭危及的时候，都是女人做的牺牲多一些。
所以自从我奶奶腿和胳膊摔断后，都是我三个大妈辞了工作轮流来照顾的。
放寒假的第三天，我去三伯家中接奶奶。
与我暑假时见到的不同，现在的她瘦的手指只剩下了骨头和皮在撑着。我只是稍微一用力，便把我奶奶抱到了三轮车上。
当然，我是屏住呼吸的。
可能是到了冬天，又加上各种药膏的味道，她的身上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臭气。
我爸把奶奶的东西装到三轮车上，听三大妈交代了一些事我们就走了。
三伯住在村东头，我家住在村西头，中间有一段路可以看到麦苗地。
“慧杰，走慢点，我想看看这麦苗。”
在奶奶没摔断腿之前，她还在种地，她说闲着在家没事干，即使七十多了，也没力气施肥打药，但是也不肯放下锄头。
我放慢了电动三轮车的速度，让她好好呼吸着外面的空气。
“是哩，才从老三家出来，这就去老四家呢，你吃的啥呀？”
走过了那段可以看到麦苗的路，奶奶又开始与他人攀谈了起来。
她好像一个孩子一个，兴奋地问着别人家在做什么饭，在吃什么，小孩儿多大了，要夸小孩儿长得实在太快了。
“慧杰，快点回家吧，这雪好像越下越大了，恁奶的衣服上都是雪，天冷。”
我看着雪确实有想下大的趋势，就赶紧开快了。那时就想着天要下雪了，要赶紧回家，完全没注意到奶奶兴奋的声音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回到家之后，我妈已经把奶奶的房间腾出来了，就在我爸妈房间的隔壁，有什么事可以快速寻求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