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眼十年胜百年,本是安逸年,却夺得非太平夜。
忘不得往事,苟活至今。
翘翘盼兮,不过是一场空梦。
夜入半更,我翘首坐在窗前,春日里的花香遍布了满屋,却还是在窗口能闻得更深,初想从前的太子殿下与我的花房被铲平,若是还在,那里面奇珍的花种只觉得心悦。
翠浓跑向房门前总喜欢绕着花坊,总能在窗口看见,她有时是笑着,有时又是那么悲伤的表情,可又有时却还是那么神秘。
“翠浓,跑这窗户口来。”她跑来时又带了许多花香随着风动飘来。
“王妃,明日您就要重入东宫,翠浓给您送件衣裳来。”
重入,原先是入过的,如今却物是人非,该去的不该去的都颠了倒,我没有说话,只想着点头,若是有生之年能再次穿上翠浓为我做的衣裳也是好的。
“王妃,夜深了露浓,早些休息,明日我便将衣裳送来。”翠浓将食盒放在窗前的桌子上,便行礼离开了。
早些时辰,原先我懒在床上不肯起,如今却起得如此早,桌上的食盒不知什么时间被拿走了,换上了一件红色的衣裳,我看着衣裳有些出神。原先太子殿下为我买的第一件也是红色,嫁于他时,也是一身喜庆的红,配得玛瑙簪,如今多时不再见红色,早已忘却。
我没有穿上它,只是手中抚摸了一下,便换上雪白的衣裳,今日虽是我的受封仪式,却也是原先太子殿下的祭日。李朝城真是挑得一手好日子。
朝前大殿,我记得这个位置,即使百官参拜,人人跪着都无法让我忘记那晚受糯米行的太子殿下,他被特调制的糯米浆从头灌到底,那永远不会断裂露孔的糯米浆将他活活闷死在里面,无法发出声音,无法呼吸,他被绑着,就跪在那里,看着的正是站在不远处大殿中央的从前的二皇子,如今却蹿位成了东宫的主。
我每走一步脑海里都是的过去的十年却似百年的痛苦。
十年前
杨府上下都挂着喜联,我坐在镜子前,手中的螺子黛被我紧紧握着,翠浓手不停地为我捯饬发饰。
“小姐,日后嫁入二皇子府中,那可是皇室了。”翠浓好像在羡慕。
彼时的二皇子还只是一个野心不强的文弱者,却不知是装得还是真的。
我那时便已经心情不悦了“翠浓,我不想嫁于他,他心思缜密,让人摸不透,看着不像好人,可太子殿下不同,他为人是正直的,坊间百姓都是这么认为的。”
“小姐,今日太子殿下迎娶柳相的女儿柳烟如,应该是一同出入的。”说完她帮我换上嫁衣,便走了出去。
二皇子与太子殿下是一母同胞,都是皇后娘娘的亲儿子,虽长得有那么点的相似,却还是分得出来,太子殿下李朝安看着就让人亲近不少,平日里与弟弟杨尚有不少的交际,若不是皇上下旨,我定是逃这婚。
凤冠霞帔,我戴着厚重的礼冠,有些不适应,头发生疼。
“阿姐,到了轿子上,你就脱去那冠。”杨尚神神秘秘地探过来。
“嗯,阿姐一定。”说完,我被扶着走出了将军府,这将军府是父亲原先的同僚,父亲去世后便养在了将军府,府中的人极和善。
这轿子一颠一颠的,颠得我头疼,将头上的冠取下,却将这发丝拨乱。
“翠浓,你上来帮帮我。”翠浓叫停了轿子,她走上来时,却看见柳府的轿子超到了前面,我才不管,这一头乱象,怕是要丢了脸面。
等这发饰弄好时,差点误了时辰,轿夫们赶着往东面走去,瞧经过一府上,有柳府轿子,我没看牌子,就当时觉着这就是东宫,想也没想,轿夫们继续向前驶,因为差点误时辰,停轿子后便被扶着门拜了天地,临进门前就闻到一阵极香的味道,如今想来便是太子殿下特意备着的。
我正被蒙在鼓里,翠浓脸上已经露出了喜悦,在房间时我抓耳挠腮,完全没有一点大小姐的形象,只想着能掀开盖头好好吃一顿,肚子在轿子没到府上时就已经饿得经饿得不行。
婚房中那盏琉璃灯被点燃,灯下摆满了干粮,有黄豆粉粘着的糯米糍,江南的果子,花生奶酪,还有良品铺子的坚果干,看得我原先饿得肚子更加饿了。
“太子妃对这糯米糍更加偏爱。”我吃得正认真,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心中有了答案,是太子殿下,我心中一悦,却又当头一棒的不知所措,太子殿下?我明明嫁的是二皇子殿下啊!我不敢回头,觉得是一场梦。
“太子妃这是害羞了不成?”我被调戏得越发脸红不安,飞快跑去床边将盖头盖上,天下万事,唯快不破。欺君之罪,乞求太子殿下瞎眼吧!我手里头还抓着一个糯米团子,努力将它送入自己的嘴巴,太子殿下每走一步,我就慢慢移动一步,可不想盖头掀开了,我的糯米糍还没送入嘴里,还停留在嘴边,一口猛塞,咽到了喉咙,一口黄豆粉喷了出来,刚好喷在太子殿下的鼻子上“殿下,我……臣……女……不是故意的。”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自己。
“用我字就好,你听着快乐就好。”他一脸宠溺地看着地看着我,而我却有些不好意思“太子殿下,我若是说我自己走错了,会怎么样?”
“我当然信,这是我特地买的。”
东宫还能买新的?我四处随意看了看,床头有一幅女子画像,落款为李朝安,没错,李朝安便是太子殿下的名字,我看着这位女子好生眼熟,这不是我嘛?床头挂着我的画像,我猛地抬眼抓住太子殿下的脸颊“你为何挂个我?”太子殿下没有解释,站起身走向桌台,拿起糯米糍,粘点黄豆粉,就是这样递给了我“吃。”我安心地接过黄豆粉,不停地往嘴巴里塞,越接越多,也是越来越快,嘴巴里塞满了糯米糍“太子殿下,诺是不要塞了,都切满了。”嘴巴鼓鼓囊囊的太不方便说话了,我也只好努力咬字清晰。
他突然发笑,又努力憋着不发笑,他努力控制表情,却还是崩溃在最后防线,两人都笑了,我嘴巴里的黄豆粉都喷得漫天飞。
那金色铺地的大殿,文武百官朝拜的地方,我一直都是十分敬重的。
一晚上,李朝安都睡在地板上,而我侧着身,望着他俊俏的脸庞,若说美人骨,亦是如此,不由得心生笑意,口水都不由得流下来。
年少时,我与太子殿下见过,他手中握着一把玉龙剑,是武官高德赠予他的,也是他刚备受封东宫之主的那日,这算是一个礼物,杨叔父带着我与弟弟阿尚一同入东宫送礼,见到过二皇子,那时他小心谨慎的表情让我心生怜悯,递上一块麦芽糖,他没有接手。可我转念又好奇这太子殿下的神颜,或许是走得太匆走得太匆忙,日后的祸端埋了种子。
清晨,鸟声在屋外树上不停鸣叫,我被这声音吵醒,心里头有些不开心,本想好好睡个觉,赖个床,却又想到不能赖床,今日要进宫见圣上。
宫中皇帝与皇后都在寝殿之中,宫中的宫娥为我们传了话,皇帝很快就召见了我们,我是紧张的,手不知怎的有些抖,不知道接下来我该做些什么,我慢慢地走进去,向他行礼“圣上安。”
我从未见过皇帝陛下,只有在说书的那里听过,他见到我也有些好奇,逗趣地打量我“柳相女儿竟不似传闻中那么跋扈,反而有些俏皮。”原来他是将我认成了柳烟如,我一把跪下,磕着响头“圣上息怒,成婚那日出了岔子,民女并非柳相的女儿柳烟如。”李朝安看我这么激动也跪了下来“此事鹂歌并不知情。”我头不敢抬起来,只能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瞄了一眼李朝安。
皇帝陛下是个和善的人,他立刻命着内官将我扶起,我其实不需要扶,只能尴尬地笑一笑自己蹭蹭膝盖站起身,李朝安在一旁憋住笑。
“这也算是天命姻缘,此事就此作罢,太子妃还有什么要说的?”皇帝陛下很有趣地用着音调,他好像看出了我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