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当晚,他醉得不成样子,
他胸膛的温热,我整张脸被熏得通红。
我拧了湿布为他擦拭,一点一点,无限柔情。
而他用炙热的眼神盯着我,
大手放在我的脸上,拇指散漫地摩挲着我的唇角。
在我耳边轻轻说了两个字。
那是我姐姐的名字。
一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随着司礼的唱喝声,我被扶进了大红婚房。
「夫人,大人还要招待前院的宾客,稍晚才归,您若是饿了,奴婢给您先端来些吃食。」
「不必了,下去吧。」
「是。」屋里的婢女轻悄悄地离开。
待没有声响后,我缓缓掀开盖头,四处打量起来。
这入目的红色喜字,红烛,纱帘,还有被褥,在我眼里无一不透露着期待。
我期待这场婚礼的到来,从我知道要嫁给辛子墨那天开始。
那日我听下人说,摄政王来家里提亲,我本是要跑去前院拒绝的,却不想在正厅看到了辛子墨。
男人光洁白皙的脸庞,英气如剑的眉,狭长漆黑的凤眸,如蝶翼一般浓密的睫毛,泛着迷人的色泽。
这样漂亮的眉眼,让我错不开眼眸,只愣愣盯着。
直到父亲轻声的呵斥,才勉强唤醒了我,「灵音,休要无理,还不快见过摄政王!」
摄政王?辛子墨?
我呆呆走过去,柔柔行了一礼。
悄悄抬眸望向男人的眉眼,他亦在打量着我。
面对他的注视,我心乱地咽了咽口水,默默地想,「我要嫁给他,做他的妻子。」
「每日睡前能看到这样的眉眼,连梦都会是甜的吧!」
我把这话同母亲说起时,她笑着点了点我的额头,嗔道,「想不到,你这妮子竟是个看脸的,这般肤浅。」
是啊,我也从没想到,我竟有一日对一个人有这般执念,他的眉眼,我想好好收藏。
「只是不知,他为何会突然来咱们府上提亲?」
「从前,你们见过吗?」母亲有些担忧地问道。
「不曾。」
我没有见过他,可那又如何,我就是要嫁他!
才不管他是什么原因提亲呢?
这大概是我这十七年来,第一次这么叛逆吧!
「夫人,大人醉了。」
我转头看见门口被下人搀扶着的新郎官,赶忙走了过去。
一边接过他,一边吩咐下人准备盆温水。
我艰难地搀着高大的男人,踉踉跄跄走向喜床,尽量轻柔的把他放在被褥之上。
他醉了,醉得不省人事,我想帮他把衣衫脱了,可却有些不知所措,咬着唇在那儿纠结了半晌,才缓缓伸出手,解开他领口的盘扣。
感觉到他胸膛的温热,我整张脸被熏得通红。
我拧了湿布为他擦拭,一点一点,无限柔情。
葱白秀气的手指,一点一点抚过他的眉眼,眸中无限爱恋。
许是被我若有似无的触摸打扰,他微微蹙眉,慢慢睁开带着酒气,迷离的眼眸,紧紧地盯着我。
我被那炙热的眼神盯得有些害羞,怯怯开口,「夫君……」
大手放在我的脸上,拇指散漫地摩挲着我的唇角。
「啊!」我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到,整个人趴在他的身上,慌乱无措。
动也不是,不动更是尴尬。
过了半晌,埋在我脖颈处的头抬起,在我耳边轻轻说了两个字。
呵,我眉头一挑,悠然一笑。原来这就是娶我的原因吗?
「灵云。」
那是我姐姐的名字。
二
我叫容灵音,年十七岁。我有一位姐姐,叫容灵云。因是一母双胎的缘故,我们姐妹二人,无论是身形还是容貌,都别无二致。
只是这性子,却是天壤之别。
我们出生将门世家,祖父生前便是这朝中的威武大将军,我父亲更是令敌军闻风丧胆的猛将,只不过年岁大了,一身伤病在家修养。
我姐姐便随了爹爹,不爱红装爱武装,从小就爱舞刀弄枪,就想着哪日上战场,做个巾帼英雄。
而我更像娘,和京中的淑女闺秀们一般温柔小意,是个无趣的性子。
世人皆知将军府的大小姐,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
甚少有人知道,这府里还有个模样一致的二小姐。
这也是当初我娘奇怪的地方,摄政王为何突然求娶并不出色的我?
这谜底,在我的新婚之夜揭晓了。
我借着昏暗的烛火,打量着熟睡的男人,猜不出,他与驻守塞外的姐姐有怎样的爱恨情仇,让他不得已,退而求其次的娶了心爱之人的妹妹。
呵,多么的狗血啊!
我的夫君娶了我,爱的却是我的姐姐。
我不过,是个替身罢了!
我一时竟不知,是他更可怜,还是我更悲凉。
这一夜,我几乎是彻夜未曾合眼,只为了照顾新婚夜喝的酩酊大醉的新郎官。
他醒来时,我正在吩咐下人准备好醒酒汤。
转过头来看到他斜靠在床榻之上,慵懒随意地看着我忙碌的身影。
看得出,他很享受。
男人嘛,是虚荣心作祟的生物。
「夫君,你醒啦。」我乖巧地走到床边,柔柔甜甜地开口说道。
这其实是我们的第二次见面,上一次是他来提亲。
大概是我的称呼让他有些意外和不适,他微微蹙眉表示不赞同。
我看着这俊俏的妙人儿这般表情,一时不忍,抬起手指,轻抚他眉间的褶皱,说出口的话,也是带着眷恋之意,「别皱眉,不好看了。」
「放肆!」他一把挥开我的手,呵斥不懂规矩的我。
我一时委屈,眼角水汽上涌,下一刻仿佛便要低落。
「不许哭!」
「你怎么这般娇气!」
「和你姐姐一点儿也不像!」
他许是做惯了上位者,说出口的话从来不需考虑旁人的感受。
他毫不掩饰在我面前提起姐姐,并不怕我胡思乱想。
不过一个替身罢了,谁又会在意呢!
可我却想和他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看到他的不悦,我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强装镇定地开口,「谁说我与姐姐不像的?」
「我们长得一模一样!」
我一双水灵的眼眸直直地盯着他,他亦在打量我。
深沉且幽暗的眼神似乎透过我看到了另外一个远在塞外的人。
过了许久,他慵懒随意地环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头顶,散漫地开口道,「你果然和她长得一样。」
这替身做的,可还合格?
三
京中的夫人们,都很羡慕我。
她们邀我去打牌,眼睛总是往我身上瞟着,嘴里的奉承话也是一句不落。
「大人对你就是好,你看这珠钗,花纹,款式,那是一等一的好呀,便是宫里的娘娘,也不见得能有这样好的样式!」
我面上微笑,心中却不以为然。
睁眼说瞎话!
我与夫君成婚后,他对我很好,却又不只是对我好。
就比如这珠钗,样式冷硬,微端锋利,更像是一个随身的防身之物。
这不是我爱的款式,却是那个人的心头好。
他好像总是能透过我看到那个人,他抱着我时,嘴里轻声嘟囔的也是她的名字。
他散衙归来时,路过街边给我买的小食,也是姐姐的最爱。
便是七夕送我的礼物,也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以及一册难寻的兵法孤本。
甚至于,他喝醉酒时,还会与我聊起他与她的故事。
「容灵云,呵……古灵精怪的丫头啊!」他说起她的时候,语气带着无尽的宠溺。
「你们性子一点也不像,你太无趣了!」他皱着眉,数落着我的不是。
「我与她第一次见面,是两年前,她在演练场,红衣银枪,英姿飒爽。」
「一个小姑娘,竟然单挑成年壮汉,且丝毫不见怯懦。」
「那时我心里想,这丫头,是个另类!」
他举起酒杯,又饮了一口,继续回忆道,「后来,我与她总是能碰到。」
「大概是因为,我对她印象深刻,所以她所到之处,我便目光所致吧。」
他深深叹了口气,似乎在感叹命运。
「我若知道她离开,我会这样难过,当初便是囚,也不放他离开。」
「什么狗屁理想?」他声音似有些哽咽地说完这些话,便把头埋在臂弯处,想来是不想让人看到他的软弱。
我只静静地坐在一边,听着他与她的故事。
可无论说什么,我都欣然接受,并无怨怼。
我只要每日看着他俊秀的眉眼,便是什么都不在乎。
不在乎他是不是真心娶我。
不在乎他此时心里想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