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时在希望小学,我第一次和顶流影帝合影,笑容青涩惶恐。
二十八岁,我生下女儿,他在微博上放出我们的牵手照,配上「今生吾爱」四个字,一跃登顶热搜。
这十年,我与他的爱恋横亘山海,历经数不尽的磨难,终于修成正果。
这辈子我做过的最勇莽的决定,是十八岁那年放弃毕业旅行,去山区希望小学支教。
那时候我满腔热血,瞒着爸妈,和闺蜜潘玉柠一起上路。
我们坐绿皮火车、搭小皮卡,翻山越岭到达贵州省。
省城条件还行,但再往前就是荒郊野岭,山民靠索道出行。
潘玉柠坚持不住,自己买票回去了。
我犟,不达目的不罢休,硬是花了两三个小时走到山里。
我支教的目的地是阜芫县,万万没想到,必经之路上挤满了人。
有扛着摄像机的记者,有衣着靓丽的追星女孩,她们狂热尖叫。
这时我才得知,当红男明星林檀来偃泸县捐款建设希望小学。
偃泸县就在阜芫县隔壁,这两个县,以及周围山区的十多座希望小学,都是林檀的手笔。
那天偃泸县开办慈善仪式,各个媒体争相报道。
我背着包独自前往阜芫县。
县里冷冷清清,正值傍晚,孩子们早已放学了。
希望小学里只亮了一盏灯。
我又累又渴,走过去敲敲窗户,想讨点水喝。
屋内的男子看见我,厌恶地摆手,似乎是让我快滚。
我有点生气,推开门走进去:「我只是想讨点水喝,你为什么不理人?」
走近后,我才看清男子头戴黑色口罩和鸭舌帽,只露出俊美精致的眉眼。
我一瞬间恍然大悟:「你……你是林檀?」
林檀声音嘶哑:「我真是服了你们这些私生饭了,我藏到阜芫县都能被发现……
为什么?我只是想做点慈善,体验两周单纯的生活,你们连这点自由都不给我?」
他误以为我是他的狂热粉丝。
我当即拉下脸:「喂,你也太自大了吧,我是来支教的,才不是为了你。」
林檀冷笑,很明显不相信我说的话。
这时我表哥王子川及时赶到,他是这所希望小学的校长。
我前来支教,很大程度上是受他影响。
他看到我后像见了鬼一样:「于清妍?我靠你怎么跑来的?家里人知道吗?」
我笑嘻嘻地:「爸妈都以为我去海南旅游了,我是偷偷来投奔你的,表哥,你必须收留我哦。」
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是不走:「我饭量小,吃不穷你!我学习好,分数妥妥能上985!我语文数学啥都能教,保准不误人子弟!」
「不行!你以为支教是闹着玩儿的?于清妍你抓紧给我滚去海南度你的假!」
王子川跟我大吵特吵,好半天才注意到一旁的林檀烦得捂了耳朵。
王子川立刻放缓声音,笑得有点谄媚:「对不起啊林先生,我吵到你了。」
林檀竟然是向着我的:「你妹妹想留下,那就让她留下吧,海南又热又吵,不如山里清静。」
王子川连连点头:「好好,都听您的!」
我心里有点不好受。
表哥王子川自从大学毕业以后,深入贵州山区支教八年。
在我心中是可以堪比感动中国人物的存在,为何要对一个流量明星点头哈腰?
与林檀第一次相遇,我就埋下了对他的偏见。
之后很多年,我会为这种先入为主的偏见深深后悔。
在贵州山区的那个夏季,我一生难忘。
王子川拿我没办法,勉强同意我帮请假的老师代课。
我的学生们都有明亮清澈的眼睛。
除此以外,他们和城里的孩子一样,也会捣蛋,也会调皮,也有可爱的童心。
令我意外的是,林檀竟然能和他们打成一片。
他看起来很温柔,认真地倾听他们说话,即使有小朋友结结巴巴,口齿不清晰,他也会耐心地听完。
正值暑假,只有补课的学生才来上课,正式老师可以回家休息。
有时候林檀帮语文老师代课。
他一口普通话说得漂亮,但讲课水平一般,照本宣科而已。
我在心里嘲笑他,果然明星的文化水平不高嘛!大概小学刚毕业就挤破了头往娱乐圈里钻。
于是我走上讲台。
十八岁的我是个中二少女,不知天高地厚。
刚刚高考完,处于人生中知识储备最丰厚的阶段,自以为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我从一首《赠汪伦》出发,在三尺讲台上滔滔不绝。
给十一二岁的小学生们讲诗学渊源,从古诗十九首讲到建安风骨,从李杜诗篇讲到郊寒岛瘦……
再引申到谢道韫的咏絮才、李清照的金石录、南唐后主的亡国恨、王安石的变法难……
我旁征博引、得意洋洋。
直到表哥将我从讲台上拽下来:「你个半吊子卖弄什么呢?」
我这才发现台下很多学生都睡着了。
而林檀一直坐在最后一排听讲,嘴角微微上扬。
我有些脸红,跺脚转头跑了。
再后来,每次上课,我总会莫名其妙地和林檀杠起来。
比如科学课上讲到南美洲的渔业发达。
我卖弄起高中知识:「是秘鲁寒流带来上升流,让上泛的海水携带大量硝酸盐等营养物质,促使浮游生物繁殖,为鱼类提供丰富饵料……不过秘鲁寒流会给智利、厄瓜多尔南部带来洪灾……」
「不对。」林檀低声打断我:「是带去干旱。」
我立刻不服:「这都是高中课本上讲的!」
为了佐证自己的观点,我打开百度。
结果百度上也显示“干旱”。
因为向岸风被寒流冷却,不能造成降水。
我顿时哑口无言。
林檀淡笑道:「我没读过高中,但我去过智利。」
我拿话呛他:「是啊,大明星,你有钱,你一个月交的税都比科研人员一年挣的钱要多!」
王子川背地里训过我:「你犯什么病呢?林檀招你惹你了?他可是希望小学的金主!你就不能对人家客气点?」
我撅嘴不服,还是我行我素。
年少时总想展现自己的与众不同。
林檀是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我偏要表现出对他的不屑。
十八岁的我内心拧巴、面目可憎。
但细究我的行为动机,和那些喜欢拽小女生辫子的男孩没有不同。
越是喜爱,越想掩饰。
阜芫县的夏夜有萤火虫。
星空下草木散发清澈香气,从山上往下望,绿水青山,仿佛被露水洗过一般。
如同宫崎骏电影里的场景。
有一天我跟班上小朋友约好,让他们晚上带我去捉萤火虫。
我没做多少准备,抹了点花露水就兴冲冲地出发。
但走到半路我被蚂蝗咬了,小腿上血刺呼啦,看起来格外瘆人。
小朋友们急得大哭,飞奔回家找爸爸妈妈。
我蹲在草地里手足无措,是林檀赶来救了我。
他拿烟头烫掉我腿上吸血的蚂蝗,将我背起来踏上返程之路。
林檀身材偏瘦,但后背足够宽阔,我趴在他肩头,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气。
腿上很疼,我忍不住哭了,泪水落到他脖颈上。
「喂,不哭好不好?我给你唱歌?」林檀试图哄我。
「你当我是小孩儿啊?听了摇篮曲就不哭?」我还是习惯性地拿话噎他。
但林檀不生气,温柔道:「不是摇篮曲,是Eason的歌哦。」
他清唱了一首《富士山下》。
那晚夜凉如水,我脑海中深深印下一句“谁能凭爱意将富士山私有”。
就像是我前半生的注脚,被他用清隽的男低音唱出,刻入我魂魄。
那晚满山的萤火为我们开路,漫天的繁星宏大而慈悲。
我感到心脏如此疼痛,第一次这样痛。
可惜十八岁的我太年轻太愚钝,还不懂得——
当我预感到一个人的离别、并为之心痛难耐时,那意味着我已经深深喜欢上了他。
「喂。」林檀唱完歌后,轻声问我:「你为什么讨厌我?」
我偷偷擦泪,可是眼泪越擦越多,我嘴硬着:「谁讨厌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林檀在阜芫县只待两周。
他的工作室对外宣称林檀犯了胃病,出席偃泸县希望小学的剪彩仪式后就回上海养病了。
在阜芫县的两周是他用“养病”借口换来的。
我在希望小学支教的第十二天,林檀的经纪人梁大哥从上海偷偷飞过来,开始帮他收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