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两百年的修为护住了他一命。
我所喜欢的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满是对我的厌恶。
他醒来的第一句话仍是冷冰冰的,「你乃厉鬼作恶多端,待我灵力恢复,是你灰飞烟灭之时。」
一抬手,就想让我魂飞魄散。
中秋的月色里,我了结了亲生父亲。
我是厉鬼,由恶而生,满身恶意。
我轻轻地抬手,老屠夫的血管直接破裂,血液喷涌而出。
就像他杀我一样,一点点地感受死亡绝望而死。
他低下傲慢的头颅,泪流满面地哭着跟我求饶。
眼泪和血水混为一体,血色飘荡,染红了整个房间。
我杀红了眼,飘在空中,一点点看着老屠夫断气。
当我把匕首刺入老屠夫心脏的刹那,一只木剑向我刺来。
佩剑的道士从血色而来,身着白衣,心有苍生,清淡似雪。
眼神中满满的对我的杀意。
这个人的美貌,如同误入凡尘的谪仙,能够轻易吸引人的视线。
小道士踏着月色进来,黑色的漂亮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这便是我与他的第一次相见。
我蓦然惊艳,素衣木剑,就那一眼,一生纠缠。
我爱上了他,他却想杀我。
素衣小道士,抬起手臂,修长的手指在空中捏了一个决。
白色的道服在月光下如雪般晃眼,衬着他身形修长,漂亮如眼睛静静看着她,眸底闪烁着杀意。
刹那间,我被他死死捏在空中,动弹不得。
我顿时难受极了,我长了张嘴,却无法呼吸,意识越来越迷糊。
又是要死了吗?
脑海里浮现老屠夫死亡的样子。
大仇已报,生死已不重要,安静地闭上眼。
我放弃了挣扎,静静地等待死亡。
小道士却忽然松了手,我从空中落到地上。
大口大口趴在地上喘气。
死后劫生却并没有开心,只有无尽的迷茫。
他为什么不杀我了。
道士杀鬼,天经地义,而且还是一只刚杀了亲生父亲的恶鬼。
难道是要换个地方再杀?
我抬头,迷茫地望着他。
「小孩,你叫什么?」小道士淡定地收回了手,目光淡然地看着我,手指在道袍上蹭了蹭,似乎有点嫌弃。
淡定地仿佛刚才杀气重重的人不是他一般。
我不舒服地清了清嗓子,乖巧回答,「咳咳咳……顾宋……咳咳咳。」
「清笳。」修长的手指轻抬,将我收到挂于腰间的锦囊之中。
清冷的声音从耳边响起,「你在里面先待着。」
原来他就是清笳啊,我的救命恩人,母亲说,如果不是他,我就早死了。
死于众多冤魂的婴儿塔之中和无数女婴一样。
不过,现在也不就是晚死了几年。
我牵强地笑笑,在心中默默记下这个恩情。
母亲告诫我,当别人有恩于你时,是一定要偿还的!不要做狼心狗肺之人。
可母亲却没来得及教我,要如何偿还恩情,而且还是这么大的恩情。
我看了看周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白茫茫的一片,充斥着宁静与安和。
我闭上眼凝神,周围的景物清晰地出现脑海之中。
随着小道士的走动而变化。
夜色渐深,月明星稀,黑色的天幕上,点缀着一轮明月。
皎洁似华的月光洒在小道士脸上,少年睫毛微翘出漂亮弧度,在鼻梁侧投下淡淡阴影,木剑上的剑穗随着小道士的走动一摆一摆的。
这个救命恩人,长得真好看啊!
清笳走到了一家客栈,「老板,一间下房,帮我准备一桶水。」
「好嘞,客人您稍等。」
稍等片刻后,小二将钥匙递上。
「客人,这是钥匙,二楼最右边那间房间。」
「嗯。」
清笳进入房间,走到桌子旁将木剑,锦囊整齐放置。
然后走到木桶旁,缓缓退下衣物。
道袍被缓缓退下,摇曳的烛光在清笳的脸上时暗时明,束发被解开,黑发披肩,漆黑如墨,衬托皮肤雪白。
我咽了咽口水,目不转睛地盯着。
清笳似乎察觉到什么,拿起一件衣服,扔到锦囊上。
顿时眼前漆黑一片。
喔豁,没了。
我在白茫茫的空间之中无聊得到处晃悠。
就是那种飘来飘去的晃悠。
刚开始对于自己变成鬼还蛮稀奇。
以后就不用走路了,可以直接飘来飘去。
时间久了,空荡荡的锦囊里面真的好无聊!
我都开始期盼清笳这个小道士可以再抓只鬼进来,陪我聊聊天。
我闭上眼睛,凝神观察四周。
清笳坐在房间里,桌上摆着店家刚送上来的素菜。
小道士修长的手指轻轻捏着筷子,腮帮子微微咀嚼着,动作秀气又好看。
桌上的餐碟虽说都是素菜,但每一样都做得秀色可餐,看上去就干干净净好好吃的样子。
我想到平日里吃的黑乎乎,嗖嗖的剩饭剩菜。
吃一餐没一餐的,从未好好吃过一顿饭。
看看眼前这干干净净的饭菜,看着看着,我咽了咽口水。
「清笳,我也想吃。」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小道士愣了愣,嘱咐小二再拿一双碗筷上来。
他把碗筷摆好,把我放了出来。
我有些拘谨端着干净的碗筷,站在他身旁,小心翼翼地夹了一筷子青菜。
慢慢咀嚼,生怕他不高兴,和老屠夫一样突然发脾气。
我小心翼翼地夹了一筷子菜,抬头看看他的表情。
清笳依旧淡淡地吃饭。
发现他并没有不满,放心下来。
清笳突然放下碗筷,我一惊。
也放下碗筷,静静地看着他,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哪里没做好惹他不满了。
他将椅子抽出,「坐下吃,还有椅子。」
我一愣,「我,真的可以坐着吃饭吗?」
「不是说,女人都不能上桌的吗?」
老屠夫吃饭的时候从来不许我上桌,我在角落吃着吃着,他经常莫名其妙就开始打人。
清笳听闻,眉头微皱,「坐下吃。」
我局促地坐下,低着头慢慢咀嚼,不敢看他。
我好像惹他生气了。
小道士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你慢慢吃,不急。」
我细细咀嚼着嘴里的美味佳肴,越吃越想哭。
这是十四年以来吃的最好吃的一碗饭。
饭菜都是干净新鲜的。
耳边传过楼下小摊贩的叫卖声,「冰糖葫芦诶!好吃的冰糖葫芦!」
我缓缓抬起头,捧着饭碗,小心翼翼地问他,「我,我,死前能不能吃一串冰糖葫芦。」
道士杀鬼本就是天经地义,我深知死亡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昨天他昨天没有杀我。
村口小张经常可以买糖葫芦吃,他总是拿到我面前炫耀,却只分给其他人,唯独不给我。
我可怜巴巴地盯着他,他不为所动,仍是淡定地喝茶,眼眶越来越红。
失落地低下头,「谢谢你让我吃饭,糖葫芦还是不用了吧。」
清笳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叹了一口气,「我下楼去给你买。」
他起身,伸手捏了一个决,转身下楼。
窗外街道上热闹非凡,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
我看着清笳向着卖糖葫芦的小贩走去。
小贩热情地冲他笑笑,小道士随意从摊子上拿了一个。
掏出银子准备付钱,小贩连忙摆手,不肯收他的钱,扛着糖葫芦就跑了。
留着清笳一个人呆呆站在原地,愣愣的有点傻气。
我顿时觉得有些可爱。
估计平日里小摊小贩都受到过道士他们的帮助,就不愿意收他们钱。
阳光明媚照射到窗台上。
我伸手想触摸一下阳光,刚触碰到,只觉得指尖火辣辣地疼,迅速缩回了手。
果然,鬼是不能接触太阳的。
房门被轻轻推开,清笳小道士走了进来,极美的眸子望着我,左手拿着一个糖葫芦,右手拿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糖人。
「小孩,你的糖葫芦。」
「刚看到门口有卖糖人的,也给你买了一个。」
我欣喜若狂地接过糖葫芦和糖人。
大大地咬一口糖人,甜滋滋的,直达心底。
我抬头泪眼汪汪地看着对面优雅喝茶的小道士。
我开始贪恋这人间的一点温暖。
我在锦囊里待了四年,听了四年的道教早课。
道教的早课是我每日最难熬的时刻,嘀嘀咕咕念经的时候,浑身不舒服。
清笳小道士的生活无趣得很,每日每时无不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道家传统,闲暇时光弹琴作画,时而下山捉鬼除恶。
我每次都盼着盼着他下山,能够遇见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