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在我及笄的时候问我,喜欢什么样的男儿。
我只说,我没那个心思,只想着治病救人,陪着他们。
但真当这个男子出现的时候,我又觉得他或许会对我很好,就像爹对娘一样。
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样。
我是丞相府陈家的嫡女,也是爹娘唯一的孩子。
即使我是一个体弱多病的孩子,天生就活不长久,爹娘还是很疼爱我。
因着这个原因,即使是我已过了及笄之年,上门提亲的媒人也很少。
爹娘越来越着急,可我却不以为然。
嫁人有什么好的,我也没那个心思。
余生用来陪着爹娘、救治百姓,就很满足了。
我这一生,好像需要挂念的人很少。
爹和娘……哦对,我还有一个师父。
我的师父,是大夏国第一神医单目,据说他可以治百病、解百毒、活死人、医白骨。
说得很是玄幻,只是作为他唯一徒弟,我还未见过他的医术的神奇之处。
因为他老人家很是爱自由,游山玩水,漂浮不定,许多人未得见他尊容。
而我也是老头子行医一辈子的第一个滑铁卢。
师父是爹娘一直寻找一路跪拜求来的,只是见到我的一瞬间,便说我治不好了,打娘胎带来的病根,又是极阴之体,只能用药一直吊着,能活多久是多久。爹娘听后抱着我,三人一齐痛哭。
小小年纪的我,对师父是有一些怨恨在的,觉得他一句话便封死了我的活路。
也许是师父大半辈子第一次遇到他不能医治的人,让他很没有面子;又或许是因为我是个活不久的小孩子,于心不忍;又或许他老人家玩了大半辈子,觉得需要一个人来传承衣钵,即使这个小徒弟活不久,便把他的毕生所学教给了我,之后又去云游了。
师父说:“小窈窈,我虽不能救你,但我希望你能救其他人。”
呸,只是为了让我干体力活,他好到处玩。
不过后来我还是很感谢我师父,因为有一身的医术,我才可以救治百姓,也可以遇见安王殿下。
今日咳疾严重,丫鬟雁雪不想让我出去坐诊。
“小姐,你看你咳了多少血了,今日就不出去了好不好。”小丫鬟急得拿出那浸了血的帕子。
“咳咳。不要声张,不要让爹娘知道。”我咳嗽了一阵,虚弱地说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万一死后阎王爷看我功绩累累,能让我下辈子投胎有个好身体呢。”
小丫鬟哭着说:“小姐救了人,可谁来救你呢?”
我笑了笑安慰着小丫鬟,让她去准备马车。
因着顶有天下第一神医唯一弟子的称号,京城各医馆药堂都很是欢迎我,百姓也对我赞不绝口。
“陈神医来了,几日没来,大家伙都盼着您来呢。”药康堂的打杂伙计看到我从陈府马车下来,殷切的迎了上来。
我颔了颔首,问道:“现在来的百姓可多?有没有病得严重的?”
我的习惯便是先救病得快死了的人,再让轻微者排队候之。
“正有几个,前几日收的,病的甚是严重,放置在堂后了。”
听闻,我便先去忙了。
劳累了一天,已至酉时,平日我早该回府了,可今日还有几个新来的严重病患还未解决,累的我直不起腰。
“咳咳。”又是一阵咳嗽,再次咯出血来,我默默把绢帕收好。
雁雪在旁边担忧地看着我:“小姐,你脸色很不好,要不还是早点回府休息吧。”
我感觉我脸凉幽幽的,视野也逐渐黑天旋地,我知道我现在的脸色肯定很是苍白,没准比病人还显得有病。
“无妨,你先扶我去坐着缓缓。”
“让开让开,耽误我家主子治伤你们可得罪不起。”堂外闹哄哄的,突然闯进一个黑衣大汉,背着一个鸦青色衣裳的男子,似是还流着血。
“神医,救救我家主子。”黑衣大汉放下男子,慌张的冲我说话。
我看他样子甚是担忧,便放下手中的药材,上前去看看。
只见那位男子胸腹部被划拉了一刀,虽在流血但不甚严重。其上肩头中了一箭,箭羽已经折了,但箭簇还留在肉里,而且周围的肉都变成不正常的青紫色——是中了毒。
这毒不常见,但也不会顷刻要人性命,且这毒我可解,只是要先散散毒气。
我见这男子的伤都不甚严重,便只安排伙计将人放在榻上,敷了一些止血草和金疮药,便去察看其他严重的病人了。
那黑衣大汉见我甚是悠闲,愤怒不已:“我竟不知,陈神医竟是如此沽名钓誉之辈。我家主子伤的如此之重,你还如此悠闲地去照顾其他将死之人。”
“照你这么说,你主子如此伤重,岂不也是将死之人?那还治什么治?直接回家备口棺材即可。”我冷冷地斜视那黑衣大汉和男子。
“既觉得鄙人是沽名钓誉之辈,那另请高明即可,药康堂的大门就这么开着,阁下想走随时可以。”
药康堂的掌柜听我如此说,吓得直冒冷汗,手足无措,他似是也看出雀衣男子非富即贵,这富贵之人不是他一个小小掌柜能得罪的。
“我既将你主子放在一边,那便是你主子还不到死的时候,和其他病患相比算不上重。鄙人的规矩向来是先救重者再救轻者,无论你是什么王权富贵之人,是轻者就得在旁边乖乖等着。”说罢,我继续抓药治人。
刚才辩论一番,让我原本不好的脸色更是苍白了,上气不接下气,再次咳嗽起来。
黑衣大汉听我说话,气得怒目切齿,正要发作,榻上的男子轻微启声道:“夜刀,不得对神医无礼。”说着又要爬起来向我颔首,“某感谢陈神医相助。”
我见状立马让旁边的伙计按下男子,说到:“你可别动,我之所以让你这么躺着是为了让毒气消散些,才好解毒。你若乱动,毒渗入肺腑那便不好弄了。”
听我说完,那男子才乖乖躺好,一动不动。
又过了半个时辰,我估摸着那毒气散的差不多了,我的解毒药也治好了。便用湿帕子捂好口鼻,为他施针解毒。
待施完针解完毒,交代了一些忌口。
“让他再躺半个时辰,待戌时你们便可走了。若有高热之状,找一个伙计到堂内找我即可。咳咳。”说完,我就把手中写好的药单子递给黑衣大汉,嘱咐未来一个月内按照上面抓药治伤。
我见黑衣大汉身上也有些不大不小的伤口,也顺手给他治了。
快到亥时,我才将今日所有的病人安顿好,终于可以回府了,今日甚累。咳咳。
要不是雁雪提醒,我还没注意到那主仆二人还未走。
“这是怎么了?不是告诉你们待一个时辰就可以走了吗?”我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正要上前查看。
那榻上鸦青色男子忽然翻身坐了起来,向我揖了揖手:“陈神医不必担心,某已经能活动了。某十分感谢陈神医相助。只是这天色已晚,姑娘二人回家恐有危险,某想护送姑娘回府,以全神医相救之恩。”
我看他说得甚是诚恳,但还是拒绝了。
我救人无数,若人人都想着送我回家,那岂不是会乱套?
“感谢公子好意。只是这快到亥时了,已甚晚了,如若有外男送我回府倒会被别人拿来说道。且我带了府里侍卫而来,故公子不必担心。”我福了福身,便上了马车。
走之前,我在马车内说了一句:“公子早日回去歇息吧,余毒虽清了,但人还是休养为佳。”
也不知他听到没有。
今年格外的冷,大雪纷飞,连下了几日都不曾见过日光,生老病死、冻死寒伤的人也格外多。而我还是如往常一般,隔几日便去药康堂坐诊,只是咳疾越发的严重了。
临近新岁的时候,母亲便不让我出门了,一面心疼我,怕我吃不消;一面是我时日无多,能陪着我过新岁的个数也屈指可数了。
在府里憋了大半个月,在上元节的时候,母亲才准许我出府看灯会,前提是她要跟着我一起出去。
我知道母亲的心思。我将十六了,又是丞相唯一的嫡女,可因着这副破身体至今还未有人敢来求娶。我也歇了嫁人的心思,想着一直陪着爹娘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