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你总该对我负责了吧？你主动的。］
我极快地用季冉的话反驳他：［我喝醉了，但你是清醒的。］
他耸耸肩：［我本来就喜欢你，顶多算是你诱惑我，我拒绝不了，这和你要对我负责毫不冲突。］
［季冉，你能要点脸吗？］
［你想要，你拿走。］
再见季冉，是在公司楼下的西餐厅里，还有坐在他对面的陆温婉。
突如其来的偶遇像是破开了四年的时光间隙，硬生生将我钉在了原地。
而季冉显然也已经看到了我，因为他在与我对视的那一刹那，正在切牛排的刀叉在盘子上划出刺耳的切割声。
足见他的错愕和震惊。
［漫漫？］他轻轻呢喃了一声，像是不可置信一般，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座椅发出不小的声响，在整个流淌着轻音乐的西餐厅里格外突兀，已经有不少目光从四面聚集而来。
也将我从怔愣中拉回。
我自然地转过脸继续往前走，走在前面的林煦正好听到动静回头，［怎么了？］
我冲他笑笑，［没什么，我们坐哪？］
他刚指了个方位还没说话，我的手就被季冉拽住，用了很大的力气，隐隐能感受到他的颤抖。
［漫漫……］
我皱了皱眉，回头看他，一眼就望进他漆黑不见底的眼眸里。
他紧紧盯着我，像是生怕我消失不见。
我暗暗使力想抽回手，却丝毫动弹不得，一时间我们两个人就僵持在原地。
直到一道温柔的女声插了进来：［顾漫，好久不见。］
是老熟人了，在我和季冉恋爱时期就一直待在季冉身边的陆温婉，如今四年过去了，想必两人已经修成正果了吧。
但我与她自始至终就不是什么能说［好久不见］的关系，我也不屑于去客套，便礼貌地点点头，又将目光放回到季冉身上。
［请你放开我，我朋友还在等我。］
我从没想过，四年以后，见到季冉的第一句话是这样。
很平和很平淡，像是面对一个与我的过去毫无交集的陌生人，甚至连寒暄都算不上。
［漫漫，我们谈谈，好吗？］
我想说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可谈的了，但林煦此时大概以为我被人纠缠，英勇上前救美，将我拉到他身后，我的话便又吞回了肚子里。
季冉的目光在林煦身上停留了两秒钟后，仍固执地望着我，声音里是弱脆的妥协，［我们谈一谈。］
他看起来过得很好，可我当初既然做了选择，就没有必要再去纠缠。
更何况如今在场的还有一个陆温婉。
我伸手拍了拍身前林煦的肩膀，没有再看季冉一眼：［我们走吧。］
林煦跟在我身后，体贴地建议：［要不我们换一家？］
我脑海里却条件反射地蹦出三个字——凭什么。
凭什么他和陆温婉在这里，我便要走？
已经这么多年了，我没有躲开的必要，不需要为了他们影响我做任何事的初衷，更不想显得刻意。
我摇了摇头，和林煦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三份牛排，两份沙拉和甜品。
等了大概五分钟，冯其文才姗姗来迟：［这客户真够磨人的，耽误老娘进食。］
林煦笑着为她拉开椅子：［顾客是上帝，忍他哄他，继而宰他。］
我们三人是［项目组三剑客］，因为各自擅长的领域不同，又年龄相仿，经常被老大组队打配合。
好在冯其文来后林煦也没提起刚才的事，我才渐渐从这场突如其来的相遇中平静下来。
只是不远处那道灼热的目光一直如影随形，让我多多少少有些心不在焉。
回公司的路上，冯其文不止一次地回头张望。
第四次回头后，她悄悄地挨着我咬耳朵：［诶，后面有个超级大帅哥跟了我们一路了，是找你的吗？］
我大概知道后面跟着季冉，但没有回头：［路这么宽，怎么就得是跟着我们了？］
然而一直跟到了公司门口，季冉才停住脚步，却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
冯其文见我回头看了一眼，便又凑近我，揶揄道：［还说不是找你的？都跟到公司门口了！］
我暗暗叹了口气，实在不知现如今季冉在执着什么。
［你们先走吧，我一会儿就来。］
林煦目睹了刚才的事，有些担心：［我们不急，等你一起吧。］
［没事的，放心吧。］
就见冯其文拖着林煦往里走，隐约能听见她说：［你个傻子，别耽误漫漫的脱单大业……］
我转身往回走，在季冉一瞬不移的目光中心尖发颤。
［走吧。］
我擦过他的肩膀往外走，这里并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其实直到这一刻，我仍觉得我们之间无话可谈，但他既然已经跟到了公司门口，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会等到下班，或是明天继续来等。
直到我愿意为止。
我带他去了一楼大厅共公区的茶吧。
［你想说什么？］
季冉盯着我，专注又深邃：［四年前，分手的理由。］
四年前确实是我提的分手，像个渣女一样发了条分手短信就消失于人海，季冉如果只是单纯对分手理由耿耿于怀，我倒也能够理解。
［就性格不合，感情淡了之类吧，太久了，我也记不太清楚了。］我随口胡诌，希望这份敷衍能将他气走。
他最好能再骂我几句，然后永远消失，别再闯入我已然平静的生活。
谁知道他却平淡地［哦］了一声：［我没同意。］
季冉的反应差点没把我给从座位上惊起来！
没同意？都四年了，我管你同意不同意！
［我们是分手，不是离婚，用不着你同意。］
他眯着眼看我，有点危险的样子，嘴上依旧是不咸不淡的［哦］。
他就像突然从这场意料之外的相遇中彻底镇定下来，又恢复了平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从容姿态，不管我怎么刺激，他都不接招。
我有点烦躁，无论是季冉的态度，还是他一刻不离开我的目光，都让我烦躁。
［如果没有其它问题，我就先走了。］
［电话和微信给我。］
［无可奉告。］
他也不恼，看了我许久，从西装外套里抽出一张名片，轻轻地推到我面前。
［我的电话和微信都是这个。］
我扫了一眼，竟然还是以前的手机号，我简直烂熟于心。
［我没换号码，怕你找不到我。］他顿了顿，声音也低了下来，［但这四年里，你从没打来过。］
那天我没有拿起那张名片，我对季冉说：［我们之间并不是可以继续联系下去的关系，也没有必要。看到你过得很好，我很替你高兴，祝你幸福。］
我当时是打算很潇洒地转身离开，却听到他在身后语速很快地问：［当年是因为陆温婉吗？］
我想，应该是有一大部分原因的，毕竟没有几个女生能容忍自己男朋友身边有这样一个志趣相投的红颜知己，更别说是一个觊觎他许久的红颜知己。
他上前抓住我的手腕，很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
［我和陆温婉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她现在也只是我的朋友，我公司的股东。］
［四年前你打电话被她接到那次，我喝醉了，但是酒店房间是我和许昌的，她只是帮许昌把我扶回房间，我和她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其实我是知道的，我自始至终都极为清楚季冉的为人，也相信他对陆温婉没有多余的想法。
但这并不妨碍我向现实低头，替爱情成全。
我说：［四年前我相信你，但无法容忍陆温婉与你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四年后的今天，她依旧存在于你的世界中，我也还是那个态度，所以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我会处理好这段关系，只要你回来我身边。］
我想了想：［季冉，她只是一部分原因，我们回不去的。］
那天晚上，我抚摸着记事本上的负债记录，心里疼得像是扎了一刀。
四年前我父亲生意失败，被所谓的朋友坑得欠下一屁股巨债，他倒是好，一跃而下，留下我和母亲整日被讨债的堵在家中。
当时的季冉正在用大学炒股赚到的第一桶金创立游戏公司，我甚至怕连累他不敢与他联系。
我和母亲变卖家产，也只还清了一部分，剩下的债务只能靠我们自己去挣。我知道季冉的为人，我不想拖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