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疑,我的父母、爷爷奶奶、弟弟,都不是人。
我看着眼前伸着二十厘米长的舌头,趴在地上贪婪舔着我的血的弟弟,汗毛直竖。
1
半夜,有一股热流从我的鼻腔涌出,浅睡的我伸手一抹,又是熟悉的湿哒哒的温热触感。
睡意全消,我忙打开床头的台灯,低头一看,手指上沾着的液体,果然是血。
“文文,你怎么又流鼻血了?”
对铺的同事小何睁着睡眼沙哑着声音问我。
我笑笑,摇了摇头,“不好意思,把你也吵醒了,我没事,额头拍拍冷水一会儿就好了,可能是之前准备中考太累了。”
说完,我走向厕所。
我叫张文文,刚刚中考完,目前正在X市打暑假工。
我父母住在F市,我之所以跑到X市来兼职,是为了能多和将我养大的外公外婆见面。
我离开住在X市的外公外婆家并回到亲生父母身边的那年,我10岁。
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年刚好是公元2000年。
10周岁生日那天,我那每年只在春节女儿回门日才能见到的父母,破天荒地出现了。
理由是,他们要把我接到城里去,亲自抚养。
那时候,我正和外公外婆分享着炸鸡,这是外公一大早搭公交车到城里的K德基给我买的,外婆也像往年那样给我煮了一碗长寿面。
我跟着父母到了F市的城里,那里除了他们,还有我的爷爷奶奶。
住在大城市的高层楼房,让我这个从小就在山野间奔跑玩闹长大的人,很不舒坦,尤其是爷爷奶奶整天“乖孙,乖孙”的叫我。
他们说话时的那个笑容,咧着大嘴露出牙龈,半眯着眼,眼珠子盯着我,又像是透过我看别人,怎么看怎么的诡异。
我并不是我父母的第一个孩子,我还有一个姐姐,但她和我一样,一出生就被父母扔了,现在她住在我姨妈家。
我没问过任何人,我爸妈为什么不要我,但我还是懵懵懂懂的时候,已经从村里人的闲言闲语中知道,他们不要我的原因只有一个,我不是个带把的。
2
发工资后的第二天,我为外公外婆各买了件衣服,又买了他们爱吃的食物,回去探望他们。
到了门口,门开着,外婆正在厅里看电视,我开心地喊了她一声。
抬脚跨门槛的时候,我的眼前发黑,脑袋中一阵眩晕袭来,抬起的脚被门槛一拦,整个身体重重扑倒在地。
两手提着的袋子也被甩了出去,衣服被抖了出来,不锈钢饭盒被摔在地上。
突然的巨响吓了外婆一跳,她惊慌地从椅子上站起,疾步而来。
“文文!”
我趴在地上,反应过来后,膝盖和小手臂便传来急剧的酥麻和疼痛,刚刚眩晕的脑袋也恢复了清明。
外婆将我从地上扶起,一边为我轻拍着身上的灰尘一边心疼道:“怎么这么大个人了,还会踢到门槛,都流血了。”
我无所谓地甩甩手,笑着,“外婆,没事的,小伤。”
外婆嗔怪地看我一眼,张了张口原想说我几句,眼神却看向了我后侧方的地上。
我一看,原来是妈妈给我的平安符掉了,弯腰捡起。
“文文,这符给外婆看看。”
外婆接过,脸色却没了原先的笑意,“这个哪来的?”
“过完年的时候妈妈给的,说让我一定时时带在身上。”
“文文,这符先放外婆这里。”
我看着外婆手中那个表面画着歪七扭八图案的小红布包,不假思索地点头,一个平安符,外婆喜欢就留着吧。
3
后面,我也忘了平安符这茬事,最后我回想,自从平安符被外婆拿走后,我就再没半夜流鼻血了。
幸福的时光匆匆如流水,我要开学了。
长途车站里,外婆塞给我一道她求来的平安符,看上去和妈妈给我的很像,并且她还千叮万嘱地说,一定不可以和妈妈说平安符被换过了,就当做这就是原先妈妈给我的那道。
我感觉有些奇怪,但外婆不让我多问,我只能乖乖点头。
回到F市,刚下大巴,同车的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女人,便一直跟在我身后,期间我回过头看了她几次,她都阴魂不散地坠在我后头。
直到,我受不了了,第五次回头看她。
想不到她一点都不收敛,甚至凑到我跟前,绕着我,将我从头到脚看了一圈。
我的心脏“砰砰砰”直跳,怕自己遇上了疯子。
“小姑娘,你印堂发黑,被邪祟缠上了,一定要小心。”
中年女人与我双目对视,表情严肃,随后,她从斜挎的布包里,掏出一个三角形的东西,递向我。
“我这里有道符,你随身带……”
真倒霉,居然遇上骗子了!
她话未说完,我便提着行李,拔腿跑了。
回到父母家,我享受到了有史以来最好的待遇。
一进门,爷爷奶奶便接走了我的背包和行李袋,并且提前准备了一桌的好菜。
我懵头懵脑地坐在餐桌前,眼前的菜色几乎都是我爱吃的,就连一向冷面的爸爸,今天也是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样。
饭吃到一半,我终于知道了原因。
“文文,你妈妈怀孕了,你就要有弟弟了,你真是我们家的福星啊!”
奶奶已经笑得见牙不见眼,使劲地往我碗里夹着菜。
妈妈怀孕了?我是福星?我带来的?什么意思?
我见着眼前这一幕,浓厚的不真实感扑面而来,目光所及之处渐渐扭曲。
眼前的众人咧着大嘴,尖牙一颗颗冒出,两只眼睛一点一点地往脑袋两边移动,我看着妈妈的肚子,一晃眼,竟看到有什么细条状的东西,在她肚子里疯狂扭动,就像,脏水中的蛆。
“文文,你怎么流这么多汗?”
“啊!我没事!”
我抬手挡住妈妈伸来的手,一哆嗦后清醒过来,弯着腰捂住肚子。
“我可能冰的吃多受凉了,我去趟厕所!”
4
从那之后,我便经常看见妈妈肚子里那条虫子,它一天天的变长,过了三个月,它已经不疯狂扭了,变成像蛇一样在妈妈的肚子里蜿蜒爬行,慢慢的,像贪吃蛇游戏里的蛇一样。
我每每只能惊恐地暗暗压抑自己的尖叫,因为,妈妈的B超检查单上,它就是一个很健康的胎儿。
每次在家,我都尽量躲在自己的房间里。
这一晚,妈妈又来检查了,她每隔一段时间,就来看看我是否随身带着她给我的护身符。
见我乖乖地一直将符挂在脖子上,她满意地笑着离开了我的房间。
那晚,我梦见,有个人头蛇身的婴儿,破开妈妈的肚子,吐着二十厘米长的舌头,一寸一寸地爬上我的床,爬到我的身上,舔着我的脸,咯咯笑着说:“你看到我了,姐姐。”
5
连续几天,我都在做噩梦,惊醒后便整晚都无法入睡,导致我严重睡眠不足,眼下青黑一片,课堂上更是连连打瞌睡。
昨日,和外公外婆通电话时,外婆问我最近家里是否有奇怪的事发生,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我只能报喜不报忧。
妈妈是家庭主妇,日日在家。
为了能尽少地待在家中,我参加了学校新提出的晚自习。
这夜,回到家中,已经十点半了,家中一片漆黑。
一进门,我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味,路过厨房时,有隐隐的“嘶嘶”声传出。
我握着书包带,秉着气,往厨房走去,越靠近,“嘶嘶”声便越明显。
黑暗中,好像有个黑影蹲在厨房的地上,我马上就要按到厨房的灯了。
“文文,你回来了。”
我一回头,妈妈就站在我的身后,死死地盯着我。
心脏差点跳到了嗓子口,我连忙故作轻松地开口:“是啊,妈妈,我刚到家,尿急想上厕所。”
“也不先开个灯。”
“我太急了,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