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我忽然被脖颈处的冷感惊醒。
我的女儿婷婷正用一把尖刀对准我的喉咙。
“爸,你吃苹果吗?”婷婷咧着嘴笑着,鲜艳的红唇像是涂满了鲜血。
我今年已经六十岁了,家里只有一个女儿,才高二。
因为老来得女,我对她格外地宠爱,特别是婷婷的妈妈走后,我更是含在嘴里都怕化了。
婷婷小时候很乖的,每个父亲节都会亲手做一张贺卡送给我。
总爱躺在我怀里,软糯地喊爸爸。
可是如今,她已经很久没再叫过我爸爸了。
一切变故,都是从她那个不着调的前男友开始的。
一年前,婷婷刚上高中,找了个男朋友,听说是个富二代。
那小子说要娶婷婷,让婷婷别上学了,给他生孩子,专心做豪门的少奶奶。
这怎么行呢?
婷婷要是现在辍学,那就只有初中文凭,万一被始乱终弃,连养活自己都很难做到。
我不同意,但那男孩家有权有势。学校不管,我只能用我的方式表达不满。
婷婷带他来家里,我就故意摆张臭脸。
他给我带的礼物,我拆都没拆就给扔了。
还故意当着他的面扔。
我绝对不允许婷婷和这样的人交往!她还年轻,她得念书,她得上大学。
后来,婷婷确实如我所愿地跟他分手了。
婷婷伤心了好一阵。
从那之后,我们父女两的关系也却变得越来越差。
我知道,婷婷在跟我赌气。
她怪我阻碍她嫁入豪门了。
但豪门哪有那么好嫁的?且不说那小子只是在欺骗婷婷的感情,就算他是真心的,想娶婷婷,他过得去他父母那一关吗?
即便真嫁了,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没法给婷婷撑腰,婷婷嫁进去只能是一个漂亮的生育机器,万一哪天不漂亮了、生不出来了,肯定会像破抹布一样直接丢出去的。
可她想不明白,还说我吓唬她。
不过,父女哪有隔夜的仇!
我总以为用不了多久婷婷就会好了。
可是她却直接不叫我“爸爸”,改叫“死老头”了。
不仅如此,她的裙子越穿越短,还学会了抽烟喝酒,甚至在脚踝上纹了个很大罂粟的纹身。
这怎么行呢?她才刚刚高二啊!
从那天起,婷婷每天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学也不上了,家也不回了。
我腿脚不好,要坐轮椅,为了找她报了好几次警,她却反咬一口,说我撒谎,她只是晚回去了一会儿。这样的事情次数多了,连警察都懒得管了。
这天晚上,我摇着轮椅,拿了些水果放在婷婷房间的桌子上。
婷婷果然又不在,我看了眼手表,已经晚上十二点了。
我已经对婷婷的夜不归宿感到无奈和麻木。
我老了,两年前得了脑梗,腿脚不便,只能坐在轮椅上,她还年轻,身强体壮,管教她对我来说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只要她不闹出什么大事,我都不管她了,不然我越管她越闹,指不定惹出什么大麻烦呢。
我把水果放下,刚打算走,转身时却不小心碰到了婷婷的电脑鼠标。
台式电脑的屏幕瞬间亮了起来。
浏览器的搜索引擎里,跳出的一行字,简直让人触目惊心!
“如何无声无息地毒死一个六十岁的男人?”
我顿感心头一紧,后背已觉出飕飕的凉意。
我今年刚好六十岁。
婷婷为什么会搜索这样奇怪的问题?
问题下面,是各种各样的评论。
有说在食物里下毒的,有说制造交通意外的。
其中点赞最高的一条是,假装煤气泄漏。
煤气!
我突然记起来,上个月的一天中午,婷婷不在家,我在午休时,闻见一股刺鼻的臭味。
多年生活经验告诉我,是煤气的味道。
我慌忙地想起身时,发现四肢已经全然没有了力气了。
还好隔壁张老太见我没去楼下晒太阳,敲门不应,报警救了我。
否则,我早就去喝孟婆汤了。
我两年前得了脑梗,腿脚不便,只能坐在轮椅上,很少进厨房。
都是婷婷在用煤气。
事后,她只说是忘记关了。
现在想来,莫不是当时她就想杀了我!
婷婷想要毒死我?
我倒抽了口冷气,额头上微微渗出冷汗。
随即,我又立即否定了自己这种想法。
就算婷婷心里对我有怨言,也不至于要杀了我吧?
她毕竟是我女儿!
不过,我又转念一想。
婷婷想杀了我,似乎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婷婷最近买了许多新衣服,昨天背那个黑色皮包,好像也是新的。
隔壁的张老太告诉我,她女儿说婷婷那身形头,前后下来得好几万呢。
会不会这个小丫头又找了个有钱人,瞒着我呢?
嫌我是个累赘,不如杀了省心?
我越往细了想心里就越发毛。
自从发现那个搜索记录以后,我心里不免对婷婷多留一个心眼。
这天清早,我约好了小区里的老头一块下棋。
临出门前,我习惯性地拿出高血压的药来吃。
药片快要送到嘴巴里时,我却突然觉得隐隐不安。
我仔细看了眼手里的药片。
手里的药微微发黄,完全不同于平时的纯白色,且尺寸上也小了一圈。
这个药我吃了十几年了,不可能会记错的。
我又看了眼装药的瓶子,没错呀,就是平时吃的那种。
我的药都是固定放在客厅的饮水机旁边,方便每天都吃。
这个习惯我自己知道。
婷婷也知道!
难道是婷婷换掉了我的药?
我心头一紧,思索了几秒,还是顺着瓶口一颗接着一颗,把药又放了回去。
然而,就在我即将放最后一颗药时,突然看见药箱上的小镜子里,倒映出一张惨白的脸。
婷婷穿着红色的吊带睡衣,静静地站在房间的门口,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跟恐怖片里的女鬼一样。
我吓得微微一怔,又小心翼翼地往镜子里瞥了一眼。
婷婷乱糟糟的黄头发遮掉了半张脸,眼睛却依然死死地盯着我,两个眼睛像是无底洞那样,又黑又深,我甚至隐约之间,看见她嘴角微微上扬瘆人地笑着。
我吓得差一点就要把药箱丢了出去。
婷婷就杵在那里,整个人瘦得像一根枯掉的树干。
她刚才肯定看见我把药放回去了!
我把最后一颗药紧紧捏在手里,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冷汗已经完全打湿了我的后背。
“老了,记性都不好了,早上刚吃了一遍药,差点又吃一遍”,我假装在自言自语,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最后一颗药也放回了瓶子里。
我的余光警惕地瞟着药箱上的小镜子。
婷婷一直站在原地,就这样眼睛都不眨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她的眼神凌厉尖锐,像在看猎物。
我心越跳越快。
婷婷的样子像个索命的女鬼,看得人毛骨悚然。
她脸上的颧骨高高地鼓起来,两只眼睛像外凸出来,下巴尖得好像能戳破气球那样,整张脸上没有一点肉,完全像是用人皮抱着一个骷髅头。
婷婷为了减肥常年不吃饭,最近好像又去做了磨骨手术,样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连我这个亲爹都要多看几眼才能认出来。
现在的婷婷,就是葫芦娃里蛇精的模样。
她有一米七高,却只有八十多斤,瘦得每个骨节都从皮肤上突出来了,整个人松松垮垮,没有半点精神。
我的余光撇见小镜子里,婷婷朝我的方向走过来了。
我赶忙关掉了药盒。
下一秒,婷婷径直上前推着我的轮椅。
“爸,你不是要去下棋吗?我推你下去。”
婷婷的声音有点沙哑,喉咙里还有一股烟味。
她扶上轮椅的手,像是被抽干了血那样,又白又皱。指甲红色的指甲油涂得深浅不一,又扭曲又诡异。
我觉得后背一阵凉意,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起来。
“不用了。”
我的话才到嘴边,婷婷就推着轮椅往屋外走去。
我心跳得很快,尽管怕得不行,却也只能任由婷婷这样推着我走。
我们小区是电梯房,平时上下楼,我腿脚不便,都是坐电梯的。
可是,婷婷却把我往楼梯口的方向推。
轮椅怎么下楼梯?
难道,她要把我从楼梯口推下去!
我的心免不了一阵狂跳,冷汗都急出来了。
现在是早上,小区里出门的人本来就少,楼梯更是没人会走。
那里四下无人,要是我摔下去一定不会被发现!
婷婷突然把轮椅停在了楼道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