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见她买过肉,她哪里来的肉?
自从女儿死后,而那个杀了她的小混蛋却只判了三年收容教养之后。
她的精神就不正常了……
老婆又在剁肉了。
“咚咚咚咚”的声音,一刀一刀狠狠地剁在砧板上,整个楼道似乎都在震动。
自从女儿死了,而那个凶手却因为还没年满十四岁而只判了收容教养三年后,她每天都这样。
拿着一把剁肉刀,神神叨叨的。
因为她神经有些不大正常,厂里把她给开了,美其名曰劝她回家修养。
我在楼下就能听到这震耳欲聋的声音,抬头看去,厨房的灯昏黄幽暗,她拿着一把刀用力地向下砍去。
一次又一次。
我叹了口气,刚准备上楼,就看见一楼住户打开了门:“你们家就不能消停点儿吗?每天都要剁馅儿?”
“对不住了陈婆,我和我老婆说。”我赔着笑说。
伸手不打笑脸人,陈婆见我态度那么好,皱着眉:“换换口味吧,天天一样的菜,也会腻!”
我点头:“是,是,您说得对。”
陈婆是我们的房东,我和老婆才搬来这幢城中村的自建房没多久,不能得罪了她。
楼道里的灯早就坏了,房东一直没安新的。
我打开手机手电筒,沿着水泥台阶,摸着扶手朝上走。
白天满是痰渍污渍的楼梯,此时更是黑漆漆的。
打开门,我来到厨房,见砧板上已经剁成了一团肉泥。
“老婆,我回来了。”我第一时间在水龙头下洗手。
用香皂打了一遍,还觉得不够干净,又用上洗手液。
洗手液是我特意去超市挑的去味能力最好的,洗完后,不只手,整个人都是香的。
我在外跑了一天滴滴,总是被老婆嫌臭。
刚洗完手,一转身,吓了我一跳。
老婆拎着菜刀,站在我身后阴森森地看着我。
那菜刀上还粘着肉沫和一点血迹。
我小心翼翼地问:“老婆,要不,今晚咱别吃饺子了吧?”
老婆不说话,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盯得我后背发毛。
“老婆,今晚吃白米饭好吗?”我又问。
自从女儿被害死后,老婆就只做饺子。
我知道,她是在泄愤,想要剁了那个畜生。
我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她没有理我,走到厨房将肉馅儿端了出来,开始包饺子。
“我在外已经吃过晚饭了。老婆,今天开了十多个小时,有点累,我先去睡会儿。”
我说着,就往卧室走。
卧室没有开灯,黑黢黢的,但我却觉得身后要比前面的黑暗可怕多了。
老婆最近总是用那种古怪的目光盯着我,让我如芒在背。
真的太累了,不出一会儿,就沉入了梦乡。
我在一片混沌中走着,大声叫着女儿的小名:“囡囡,囡囡!”
女儿从迷雾中走出来,看着我甜甜地笑:“爸爸,这回考试,我又拿了第一名。”
“真乖!”我开心地想要上前摸摸她的头。
一只手突然从她背后伸出,捂住她的嘴,将她拖进了迷雾里。
“呜呜——”女儿挣扎的声音传来。
我在迷雾中四处寻找,心嘭嘭嘭地跳:“囡囡!囡囡!”
“爸爸!爸爸——”女儿凄厉又惊恐的叫声在迷雾中传来,声嘶力竭,“救我——”
我在迷雾中奔跑、冲撞、跌倒。
到处都是女儿的求救声,可就是无法确定她在哪里。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在此起彼伏的呼救声后,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
“爸爸——”最后一声微弱极了,我终于辨清了方向。
冲过去时,却只看见女儿浑身是血,外裤被脱了一半。
一个人影蹲在她身边,拿着菜刀,一刀一刀地往下砍去!
鲜血,聚集,蔓延……
“囡囡!”我疯了般想要冲过去。
才发现一堵透明的屏障挡在面前。
我用力推,用拳头砸,用头撞,用脚踢……却撼动不了分毫!
那人突然回过头来,朝着我阴恻恻一笑。
他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低着头,嘴角带着诡异又冷酷的笑,拎着那把还在滴血的刀,慢慢走到我面前,眼中阴气森森:“等着吧,我马上就出来了……”
混蛋!
他杀了我女儿!
在她瘦弱的身体上,狠狠砍了十三刀……最后却只需收容教养三年!!
淦他妈的!老子要剁碎他!
我一次次疯狂地朝屏障撞去,那人笑得越来越张狂……
肩膀被人推了推,我猛地坐了起来,满头是汗。
看见眼前站着的黑黢黢的人影时,我吓了一跳。
原来,刚才只不过是做了个梦。
老婆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站在床边。黑暗中,我似乎都能感觉得到她直勾勾的眼神。
“我已经吃过了,老婆。”我喘着气,抹了一把汗,说。
她又悄无声息地将饺子给端走了。
我坐在黑暗里,在她走进光明的时候,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明天,就是女儿的忌日了。
女儿已经遇害三年了。
她的尸体现在还在殡仪馆停放着,老婆一直不肯火化。
三年前,在发现女儿尸体的时候,老婆哭着说:“囡囡, 妈一定要给你讨个公道!”
三年过去了,公道还没有来。
混蛋的父母连出面道歉都没有过,赔偿款一分也未出。混蛋马上又要出来了,不知道还会害死多少无辜的女孩。
他虽然没有满十四岁,但是他杀了人啊!
我们囡囡,不是他杀的第一个!
狗混蛋在他十一岁的时候还掐死过一个五岁的小男孩。
十二岁捅伤了一个十三岁的女孩。
就这样的惯犯,这样的恶魔,这样丧心病狂狗都不如的东西,因为未满十四岁,竟不用负刑事责任!
晚上,老婆在床的另一侧躺了下来,直挺挺的,像个死人一样。
自从她多次上访,多次请求重审却无果之后,她就变成了这样。
活死人一样。
一整天在家可以不说一句话,只要起了床,手里就握着一把剁肉刀。
第二天,我没有出去跑出租。
陪着老婆去买了纸钱香烛,到殡仪馆烧了。
又带着老婆去原来居住的小区。女儿的抛尸地就在这离我们房子不远处的花坛里,老婆呆呆地坐在花坛边,默默地流了很久的眼泪。
三年来,我们房子都卖了,也没能给女儿一个交代。
囡囡呐,我不配做爸爸!
老婆突然发了疯地朝一幢跑去,一口气跑上六楼,疯了般地捶602的门。
602门口贴了法院的封条。
这里,就是那混蛋恶魔将我女儿杀害的地方!
当初警察找上门的时候,恶魔父母正在刷洗卫生间里的血迹。
“听说那个魔鬼要被放出来了。”一个年轻女人上楼时和另一个女人说。
“这种人,为什么不枪毙!一想起他跟踪过我,我就浑身发毛!”
“ 出来,就是个祸害!”
恶魔要出来了!恶魔要出来了!!
下一个受害的,不知道会是谁?
我开着车,载着老婆回家。
后视镜里的老婆安安静静的,神情恍惚木楞。
一回到家,我连忙走进厨房,卷起袖子:“老婆,今天我不出车,我来做饭。”
老婆没说话,她就像是看不到我似的,径直走到冰箱旁,拿出一块冻肉放在了砧板上。
“咚咚咚咚!”剁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淘了点米,用电饭锅煮上。
门外传来几个孩子的嬉笑声,听声音,应该正处在青春期。
老婆像是受了刺激一样,拎着剁肉刀起了身。
我没以为她会出门,便没放在心上,只是打开了水龙头洗空心菜。
馄饨已经吃得我想吐了,一闻到那个味儿,我就难受。
洗好菜时,我听见外面有个男孩大笑着说:“班长长得真好看,皮肤又白腿又细……”
声音那么清楚!一定是门打开了。
我赶紧冲出门去,却见老婆站在门外面对着嬉笑的四个男孩,剁肉刀的刀尖抵在墙上。
她一步一步向他们走去,刀尖刻画墙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神经病吗?你!”一个男孩骂道。
老婆不说话拿着刀的样子本来就阴森可怖,现在可想而知是多可怕!
“疯子!老巫婆!!”一个男孩吓到了,转身就往楼梯上跑去。
老婆毫无反应,一步一步向前,吓得其他三个也撒腿就跑。
“老婆!”我连忙过去抓住她的肩膀。
她像是机器人一样缓缓转身,连看都没看我一眼,拎着刀幽幽地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