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麟系齐国名将,身高九尺,俊逸不凡。风流…成性。
那夜,他佝着身,眼巴巴跪我小阁院外一连三个时辰,「瑶瑶,嫁给我好不好?」
甜言蜜语,山盟海誓腻了一大堆,中心思想,有我之后,他此生绝不再碰其她女人。
我琢磨罚他也差不多了,弦纹瓷碗抿口茶汤,起身预去推门。
「姜将军风流远播,不碰其她女人,莫非中意男人了?」
持重之声平地惊雷,乃燕国国君慕容越……
我僵定绮窗,细聆阁外声响,生怕慕容越已知我这蜀国世子,实乃女子。
姜麟干咳两声,声音聚合拢来。「陛下,外臣这次,是认真的。」
「你认不认真朕管不着,别动肖瑶!」
1. 求救
第一次在燕国王宫遇见姜麟,我便知这厮不是善茬。
那日,我奉父王之命,以蜀国世子身份前往燕国,游说燕王慕容越援兵,抵御齐国大军攻蜀。
来燕之前,为满足慕容越一点特殊癖好,我路途被迫耽搁七日,以至赶往燕宫时,齐国使臣姜麟已捷足先登。
大太监奉命迎我至温泉宫,东南西北言明慕容越所憩御清楼,便躬身退了出去。
我负手信步,兴看宫阁琉璃,雕梁飞柱,一派熠熠生辉,不禁暗叹——燕国,真有钱。遥想八年前,慕容越一落魄公子,逃亡蜀国,寄人篱下,今却成了九州最强的霸主。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谁说得清呢。
笙箫云端,琵琶菱歌。我寻声而往,自信一推门,就自信走错了路……
朱阁尽头,野趣横生,温泉云润,暖雾袅袅升腾。
美少年散发半裸泉池,星眼饧涩,水露涔涔,甚是……撩人。
一群宫娥冰肌玉骨,蹭他身前打情骂俏。他笑得受用,左拥右抱,就嘴饮尽美人酒樽,轻佻三寸金莲,拨弄得薄衫歌姬笑声咯咯。
「姜将军,奴家们,可比得你齐国美人么?」
「麟郎,喏,吃葡萄……」
本世子便在这和谐气氛下迎风闯入,推门声咯吱得唐突。姜麟云环雾绕间挑抹笑,惺忪抬起头。
「兄弟,关门啊。」
「啊……哦……」落荒未及开逃,姜麟已爽气给我拨来一双美人,莺莺燕燕簇我至他跟前。
温泉撩情,美色当前,实在,危险得很。
「本世子…走错路了……」
姜麟饶有兴趣瞧向我,眼神微压,莺燕美人立刻左右开弓,不由分说解我衣袍。
好在本世子身手敏捷,她们脱一件我穿一件,脱一件我穿一件,循环运动没出什么纰漏。两位美人眼见拼不过我手速,扑通一声,惶恐跪地。「世子饶命!」
笙箫骤停,我方想起齐国有些不成文规定,我如此拒绝姜麟女婢,便是嫌她们不合心意。严重了说,这双美人极可能因我不待见而丢性命。
我一时无措,姜麟星目云灿,肘撑琉璃池壁,嘴角漾得妩媚。「肖世子,不喜欢女人?」
他薄披蝉丝浴衣,薄汗顺延古铜颈线涔涔。我担当蜀国世子十六年,并非未见过大场面。然此情此景,却是……有点怂。硬头皮,只得答应。「嗯……不喜欢。」
「哦?」他一双星目缭着妖媚,下颌微挑。「那本将呢,世子,可喜欢?」
瞠目结舌。这——什么套路?
姜麟挥手遣退美姬,嘴角余漾先前那方妩媚。我尚未反应,他已一声娇呻,湿漉漉从泉池站起。
「别……」
「都是大男人,世子害羞什么?」
「……我…我蜀国礼仪之邦……」为避身份暴露,我咬牙站定,终勉力正瞧他一眼。
他胸襟半敞,已披了身青镶月白缂丝软袍,健硕曲线勾突有致,一双星目灼灼。简直…妖孽。
「世子想向燕国求救,恐怕迟了。」
他一面系好月白腰带,一面缓缓靠近我,气息绵绵软暖。「若求本将,许还有丝机会。」
说罢大手翻云,一把扯我手腕。我双目瞠圆刹那,脚下哗啦,已随他栽沉水底。
温泉软热,汩汩有声。禽兽!第一次见面,竟无礼至此,我堂堂蜀国世子,虽说国小……
「救命啊!」
这…还抢台词?本世子都没喊,他喊个什么劲?
妈的,调情不是挺能耐吗?救什么命!
「本将…不会游泳!救……啊命命命!」
我:「……」
他九尺高的个子,就这么呼天喊地扑腾乱沸得全无风度。
我也真是服了,幸得本世子鸭子转世,精通水性。
当然,人工呼吸这个辅助技能,也必须精通。
我气喘吁吁拖姜麟上岸,三压三推,深呼吸,顺带几大耳光下去,姜麟几口水踉跄,眼皮翻松,青白脸颊终浮丝血气。
拜他所赐,我一袭青丝散乱,已是女儿姿态。幸而此地无人,赶紧掼发整衣,恢复男子装束。
「世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姜麟悠悠醒转,一脸憔悴瞧向我,神情颇显几分异样。
我急忙打住。「以身相许就免了,能不能跟你元帅老爹说说,守护和平,人人有责,没事别打我们蜀国主意成不成?」
姜麟他爹便是齐国镇国元帅姜霸先,手握兵权,好大喜功。齐国这回十三万大军攻蜀,便是他爹手笔。
我说这话,虽站在道德制高点,多少有点求情的意思,故而声音轻软,姿态微低三分。
姜麟瘫枕我左臂,红唇四十五度黄金分割,一副楚楚可人。我琢磨再给他补口人工呼吸,救人救到底,也好让他顾念恩情,回齐国替我当说客去。
本世子行事,向来严谨、专注、认真。救援,自也要救出心流状态。然心这么一流——朱门何时开阖,夜风何时凉簌,慕容越,何时唐突出现!就……全然不知。
「肖世子此次来燕,是见朕,还是谁?」
我搂着姜麟,就这么,凝固了。这口救援,亲也不是,不亲也不是。姜麟闭眼挑起笑,引体向上,厚唇利落凑我嘴上。「还要。」
我:「……」
慕容越振袖冷哼。「成何体统!」
我啪嗒丢开姜麟,脑瓜急速整理金字塔原理,预提纲挈领,逻辑严密跟慕容越好好解释这通后果前因。「陛下……」
「陛下勿怪,肖世子偷亲外臣,也是情难自已!」
我,目瞪口呆……姜麟这出,又什么套路?
慕容越蹙目,脸黑得像我小时候请他吃那只烤焦兔子。
「肖瑶,你随朕来!」
2. 童年阴影
时隔三年,跟在慕容越身后,我仍战战兢兢。这厮,实乃我童年阴影。
话说八年前,我还是位活泼可爱天真无邪美少女。父王虽惧我一众叔父觊觎王位,将我女扮男装暂封世子,却也从未放弃后宫造人工作,并坚信自己有生之年定能造出个儿子。故而对我,他仍当女儿宠爱,向来放纵放养无要求。
在此宽松方针下,我童年幸福得无知无畏,论武不能提枪,论文不可着墨。琴棋书画,样样不通。
慕容越就在此情此景下出现,本是逃难而来,却逃得气定神闲。我至今没闹明白,他那三寸不烂之舌怎么就跟我父王打上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敢情我父王也被他忽悠晕了,大笔一挥,便将他留在蜀国。
按理说,慕容越这情况,纯属寄人篱下,谁料,却寄得理直气壮。居蜀宫不过一月,竟彻底颠覆我大蜀文化风向。
马吊房变书房,麻将桌换书桌。宫墙内外,数十年滔滔不绝麻将金戈,一朝化成读书声琅琅……
我母后一代麻宗,也在那年主动戒赌。引她原话,宫中全是书,打牌尽是输,没劲。
本以为,慕容越改个文化风向也便罢了,不料教育起我来也一套一套。
「肖瑶,不读《论语》,不足以聊人生!」
我不明白,人生,有什么足以聊?
「肖瑶!知识改变命运!」
我……堂堂世子,有什么命运需要改变?
慕容越咬牙切齿。「肖瑶,你真是废物!」
……伤自尊了。废物,还能利用么?
慕容越之前,我实难想象,天下会有人,痴书至此。行卧坐立,处处皆书,排队三分钟等个茅房,他能给你把《离骚》背全了……
一代骚客,骚得一言难尽……
我母后这仇书(输)人士,天天见他抱着书转,都给转出心理疾病。
「肖瑶啊肖瑶,我说你长点心,你就不能好好学习吗?你看人家公子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