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成为杀人凶手。
那是2009年7月5号，即使是凌晨，警局大厅依旧人来人往。
我衣服上还沾有血迹，站在人群中，我拦下一个警官和他说。
“你好，我杀人了，我想自首。”
他立刻警醒的把我带到有多年断案经验的警察面前。
于是，在审讯椅上我说出了我的故事。
我，杀了我奶奶。
为了抑制我的精神分裂，一年前开始我每天都要吃很多药。
不知道是病的原因还是这些药让我精神恍惚，我开始梦游。
第一次，我梦见自己在屠宰场帮人打下手。
醒来时，我将父亲养了多年的黄头侧颈龟拆甲片肉。
等我醒来时，我不明所以的家人已吃下了我为他们烹制的早餐。
第二次，我梦见我是个需要对房间进行油漆的装修工。
但是我哪来的材料呢？因此我把厨房里的油刷在房间墙壁上。
我被浓烟呛醒后慌乱的爬出房间，因此我之后都借用我哥——陈乔的房间。
这次，我梦见了自己是一个骁勇善战的勇士，用一把匕首止住了恶龙的步伐。
而当在客厅沙发入睡的我被父亲摇醒时，才诧异的发现自己双手沾满了鲜血。
我，杀了我奶奶。
陆警官转着笔神情严肃，听完我关于梦境的阐述只是淡淡的问道，
“那头黄头侧颈龟多大？”
我疑惑这个问题的意义在哪里，但还是如实回答了。
“有差不多40厘米了。”
“那挺大的，第二天手臂应该挺酸的吧？”
我犹疑的点点头。
陆警官合上一份报告，目光如炬的对我说。
“世界上确实存在有梦游状态下无意识杀人的案件，但是那大多都有现实的影子。即使你自首了，我也需要对案件的来龙去脉进行梳理。”
我内心很煎熬，我精神状态不对劲，不代表我道德有问题。
于是我和陆政宇警官说，“你相信我吧，我就是杀人凶手！我应该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他没有搭理情绪激动的我，而是换了个问题。
“一般人知道自己杀人之后都会忙于掩盖，即使是道德意识高的，也免不了自我挣扎一下。但是从案发到现在，不足六个小时，你就自己来警局自首了，为什么？”
“因为我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
我低着头，痛苦的说。
“在我正常的时候，我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告诉自己要忍耐，但是得病之后，我越发没办法控制自己。许多念头，过去我只是一闪而过，但是现在我总忍不住要去实践。我知道自己或许总有一天会控制不住心里的恶，我总是在清醒的时候告诉自己，如果有那么一天就去自首......”
“那在此之前你实践了吗？”
“......没有”
“法律上并不会对有想要杀人的想法的人顶罪。”
陆警官摊开手说，“鉴于你的精神状况，我需要等待法医的尸检报告，现在你先好好休息吧。”
说完陆警官推开门出去，透过门缝我看见了我的父亲。
我是陆政宇，今年是我从业的第五个年头。
7月5日凌晨，我习以为常着处理着酒鬼、毒瘾患者等闹出的社会事件。
一个看上去轻轻瘦瘦的女孩拦住了我，她说她杀了人。
我立刻对她安排审讯，但是这个自首的女孩子——陈可，话语中有太多的漏洞。
在前两次梦游中陈可所面对的都是无法交流的物体，无论是侧颈龟还是墙壁都没有办法反抗她的举动，与她进行交流。
第一，
第二，但是，凶杀案不同。即使陈可有想要杀人的意图，对方也不会傻到束手就擒。
梦游中即使当事人没有相关记忆，身体也会记录下感受。
第三，
第四，人在感受到死亡威胁时都会挣扎，而一个长期吃药的病人和长期劳作的老人力量并没有到悬殊的地步。
撇除掉衣服上暂时来源不明的血迹，陈可身上没有一丝打斗的痕迹。
事实上，在看到陈可的第一眼，我就觉得非常奇怪，却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后来才发现——陈可的头发扎的太漂亮了。
一桩刀刃插入胸口的近身凶杀案，犯罪嫌疑人却整洁得体，这怎么可能？
于是我决定会一会参与案件的其他人员，陈可的父亲陈向阳，与哥哥陈桥。
当我迈出审讯室的门，一个男人扑上来，问道“小可认罪了吗？”
奇怪的问法。
“她没有办法交代清楚整个过程，意识不清醒，我需要更多的证据。”
陈向阳没有想象中的松了一口气，而是神情古怪，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
因此，在出警局前我叫来了民警小张，“等下问陈向阳他女儿需不需要吃药，如果他想要和陈可接触，放他进去。确保他们独处，你在监控室看着。”
小张应允下来，我动身前往陈可的家。
那是一片极其阴森的场所，周围因为拆迁已经空的差不多了。
门被打开时，对流风吹得门外的树沙沙作响，我看见陈桥面色不善。
他正穿着睡衣，瞅了我一眼，骂骂咧咧的说，“臭老头，我迟早把这些树都砍掉！”
尸体已经被搬走，地面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连家具位置也丝毫不显得凌乱。
我循例问了案发时他的一些信息，他倒是回答的挺顺畅。
“警察，我妹一直以来都神经兮兮的，三天两头和我奶奶吵架。上次她还把把我爸养的乌龟杀了，你说怎么会有那么冷血的人！”
我没有接话，而是看到半敞开的卧室中被褥被掀起。
“刚才在睡觉？”
“有点累休息了。”
要是正常情况下，这确实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这个家刚刚发生了命案，死的人是自己的奶奶，嫌疑人是自己的亲妹妹便显得极不寻常。
窗台这时跳上了一只猫，陈桥被吓得浑身一激灵。
从刚才开门时的树林风声到现在的猫，可以看出陈桥的胆子并不大，甚至有点小。
电话铃声响起，是尸检报告出来了。
我挂断电话，随口问了一句“你平时有和你奶奶吵架吗？”
“没有。”
“一次都没有？”
“没有。”
“行吧，那不打扰你睡觉了，有事联系。”
在车后镜中，我看到这栋房子再次陷入黑暗中。
再次回到审讯室的陆政宇，显得不太一样了。
他翻看着报告，漫不经心的问我.
“听小张说你有案件细节要交代，仔细说说吧。”
我犹豫着还是说出口。
“我很恨我奶奶。”
“从我记事起，她就偏心偏到没边了。无论什么好的她都会第一时间考虑我哥即使是这样，我也忍了。我想着退一步海阔天空，我以为这样就可以换来自己的栖息之地。但是忍耐并没有用。”
我深吸一口气接着说，“自从我换了精神分裂，在她眼里我就是一个只会吃饭的废物......她甚至想把我嫁给一个比我大二十多岁的鳏夫!”
想起这些待遇，我眼睛通红。
“所以，昨晚你们又争吵了？”
“不知道。”
陆政宇抬起头看着我，“不知道什么意思？”
“自从得了病，我需要经常吃药，药物的副作用就是会让人变得嗜睡。我只要吃了药，就会开始变困，所以记性也变得不太好。”
“那也不至于，连昨晚的事都不记得吧..... ”
他话锋一转，“除非根本没发生过。”
我急了连忙说 ，“但是我印象里我听到了争吵的声音!那说不定就是我梦游的时候我奶奶骂我的声音!”
“表面上杀人动机确实成立，但是凶杀案中我们并不是依靠杀人动机去判断谁才是凶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