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那天,我假扮成新娘和肃国人裴怀洲成亲。
我从扇柄里抽出短刀刺入他的身体。
四目相对,他错愕的表情只持续了一瞬间,下一秒便变得欣慰,手抚上我的脸,对着我笑,如第一次在午宴上初见那般笑的明媚。
“宛华,看见你活着,我真高兴。”
我将短刀抽出,看着红色的衣衫颜色变得更深……
我疲惫的闭上了眼,轻声说道。
“裴怀洲,这是你欠我的。”
(一)
我叫宛华,是位于中原的祟朝最不受宠的公主,母妃不得宠好不容易怀上我,最后却因难产而死。我就这么被遗忘在不见天日的深宫里,与前朝旧人纪太妃作伴。
而此刻,我的父皇为了与肃朝达成休战协议,舍不得自己的掌上明珠,几经周转终于发现了在冷宫里正在种菜的我。
“你叫什么名字?”
我放下铲子,看了一眼那人,我便知道,纪太妃为我策划好了一切。
纪太妃教过我宫规,见了皇上一定要上前行礼。
我净了净手,跪在皇上脚边。
“儿臣宛华,参见父皇,父皇万福金安。”
“免礼,快起来吧。”
我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裙,脚边放着准备滋养土地的天然肥料。
皇帝一脸嫌恶的用衣袖掩住自己的口鼻,不动身色的往后移了移。
“刘又茂!传朕旨意,封她为静和公主,赶紧将公主收拾干净,速送她去和亲。”
我名义上的父皇,交代完事后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甚至连我叫什么名字他都没有听见。
我将皇上的反应看在眼里,袖中的拳头握了又握。
最后还是松开了。
罢了,我缓缓起身,准备回去向纪太妃辞别,那位刘公公见我要回冷宫去,忙拉住我。
“公主,这是去哪儿?您马上就要出嫁了,怎么还往回跑啊。”
“我想跟纪太妃道个别。”
我如实道。
“嘿呦,我的公主呀,您千金玉体,怎么能给这样的人磕头辞别呀。快上轿吧,别让皇后娘娘等急了。”
“怎样的人?”
我难得的有了脾气,目光睥睨,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让刘公公一时被我震住,忙低下头,拱手作揖,“公主这是让老奴为难呀。”
我没理,抬脚走了。
在一处简易的佛龛前,我见到了纪太妃,
“来了”
“嗯,这次来是特地向您辞别的。”
我也跪坐在佛龛前,学着纪太妃的样子也上了一炷香。
“孩子,你是有福之人,快去吧,别陪在老婆子我身边了。”
有福吗……
我垂着眸,心底再明白不过,纪太妃怎可能不明白。
我扶着纪太妃站起来,纪太妃偷偷将一枚璎珞塞进我手心。
我知道她有话交代,便靠的近了一些,纪太妃低声对我说:“如在肃国遇到困难,就拿着这枚信物去找威远大将军,那是我的哥哥,他一定会帮你。”
身边的太监催促个不停,我被推搡着上了轿,反复回头看向纪太妃。
纪太妃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冷宫门口朝我挥挥手。
“孩子,去吧。”
随后转身回了这个困住她一辈子的地方,她已经不再年轻了,银白色的鬓发被吹散了几缕想随风而去,单薄的背影也已不在挺立,她的腰佝偻着,却还是保持着她的尊严。
从此一道宫门,将我和她永远分开了。
我猛吸一口气向上看,不愿让眼泪流出来让宫里的人挑刺。
(二)
美人一舞环腰侧,袅袅一曲暖花开。
我就这样被赶鸭子上架的送上祟国宴请肃国大使的午宴,穿着我前半生不曾穿过的华丽衣衫,带着最华贵的首饰珠宝,端坐在皇上皇后下方的位置,这是我最后也是唯一一次有次殊荣。
我却觉得这午宴和衣服都繁琐的令人烦躁,心底想着什么时候结束。
远处笑声一片,我却低头不语,只默默夹菜。
忽然,我察觉到有人在看着我。
我刚抬头寻,那与我对坐的男人,正笑眼盈盈不加避讳的看着我,剑眉星目,挺鼻薄唇,面冠如玉,倒是生了个好皮相,那男子发现我也在看他,笑得更加灿烂了。
他是除了纪太妃,第二个对我笑的这么明朗的人,我一时间竟然有些贪恋这一刻。
但下一秒。
我便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忙收回目光,脸霎时有些烫。
旁边的婢子见我这般,上前询问,“方才奴婢看您脸色红彤彤的,许是晒的狠了,可是有些热暑?奴婢要不请太医来看看吧。”
“不必,你先下去吧。”
我的脸瞬间又烫了起来。
一曲歌舞闭。
皇后对着台下的那人说:“肃国太子远道而来,这宴席可还符合殿下口味?”
那人竟然是肃国三皇子裴怀洲!我默不作声,早时听闻裴怀洲面相凶恶,是极少的心狠手辣之人,今日一见,倒也不似传闻那般。
“美酒佳肴,美人舞袖,佳人美目盼兮,实属妙哉,多谢皇上皇后款待。”
裴怀洲缓缓起来谢恩,眼神却是一直看向我。
我不解,却也不去过分深究,拇指轻轻的摸着杯盏,如今即将要去往异国,总是要少沾染祸端。
宴会过后,就是我的出嫁礼了,父皇带着皇后娘娘站在城楼上观礼,接受百姓朝贺,我身着华美的嫁衣,满头珠翠,走向那顶精致的“牢笼”。
“嫂嫂且慢”
我刚要踏上步撵,裴怀洲便拉住我的手腕,叫住我。
“三皇子可是有事?”
我疑惑不解问道,眼睛却一直盯着裴怀洲拉着我的手,
裴怀洲似乎感觉到了我在看,讪讪一笑,马上松开手。
“这肃国的婚俗,是要让新郎的弟兄背着新娘上花轿的。”
说着,裴怀洲就半跪在地,将他的背朝向我,此背肩宽腰窄,极具诱惑力,我却淡淡撇开眼,提起裙摆,面对步辇的高度时犯了难。
若是直接抬腿上去,实属有些不雅。
裴怀洲还是保持那个姿势,我心下一横,环住他的腰。
“嫂嫂,要搂着我的脖。”
裴怀洲清朗的声音夹杂着些许笑意,我倒是提了些兴趣,捏了一幅娇羞样子,微微松开了他,如我所料,听见他说。
“嫂嫂,莫要害羞。”
“你们这肃国的婚俗,莫不是你诓骗我的说辞吧?”我说的不紧不慢,垂眸看着他的侧脸。
裴怀洲听见这话,身型轻微的僵住一瞬,“当然不是。”
他将我轻轻放进出嫁的步撵内,自己则翻身上马,一派少年气。
好似他才是那个新郎官一样。
随着礼部太监的一声声响亮的鞭声中,步撵缓缓启程,我离开了困住我前半生的故国,前往下一个牢笼。
我放下掀起的帘子,闭目养神。
(三)
这一路上,裴怀洲都对我极其友好,十分亲近于我,就算是夜里在驿馆,他也要睡在我隔壁。
夜里,我推开窗,看见立于树上一道熟悉的黑影,黑影想要过来,我却听见隔壁窸窣的布料摩擦的声音。
很细微,但是向来听力异常灵敏的我还是很快便察觉到了。
我对黑影摆了摆手,黑影迅速消失在夜色当中。
“嫂嫂在看什么?”
我装作冷不丁的被吓了一跳,回过头又些嗔怪,“你就这么随便进出女子闺房吗?”
裴怀洲似乎往窗外
“来干什么?”
“明天就能到达肃国了。”
我点点头,不明白为什么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还要特意跑来告诉我。
裴怀洲忽然认真的看着我,我心里莫名的漏了一拍。
“你想不想逃走?”
“和亲关乎到两国关系和边关百姓,岂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淡淡的说道。
裴怀洲看着我欲言又止,我也没有多问,最后还是我先开口,说了句天色已晚,送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裴怀洲才点了点头,走了。
但是,我知道,他并没有回房。
听声音,他是去了楼下。
前人刚走,后人便从窗户进来了。
我有些无奈的扶额,一个是找我来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一个是莫名其妙的来找我…….
“何事。”
来的人是从小便陪在我身边的暗卫,慕白禾,他摘下蒙脸的黑布时候,我站的远了些,他那魅而妖的长相,连我一个女子都自愧不如。
“我看那裴怀洲,不像是好人,你可离他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