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府里最不受宠的嫡小姐，刚出生就被送去万国寺，说要洗清我身上的罪孽。
母亲不忍心看我一个人，便抛弃府里的荣华富贵,抱着尚在襁褓中的我一同前往。
十六岁那年，府里突然派人要将我接回去，说给我安排了门顶好的亲事。
一门和死人喜结良缘的婚事......
轿子来的那天，我洗好刚杀完人的手,抱起母亲凉透了的尸体一同入轿回了京城。
——
1灭世孩童
谢家接我入京那天，我正披着斗笠，坐在山脚下一户人家里，让他给我算一卦。
男人年过半旬却依旧体格硬朗，身着丝绸锦缎和这间破屋格格不入。
他站在我面前拢了拢扯开的衣服，世态圆滑的冲我笑笑，一脸为难：“姑娘说笑了，我不过是一介草民，哪里会算什么命？”
我低笑一声：“是吗？那十六年前，京城之内谢府门前，高喊恶魔现世，孩童降生，灭门之灾，说需要将生下的孩子送往万国寺洗清罪孽的道士难道不是你？”
男人越听越心慌，身上顿时冒出一身冷汗。
他低头想看清我的容貌，却在蹲下身子之际被我一刀封喉。
我站起身将帷帽拉得更低，丢下一锭银子朝衣服被撕得七零八散的女孩道：“你自由了。”
2埋在祖坟
等我回到万国寺时，主持正等在门前，他看到我脸上的血迹时闭上眼睛。
“阿弥陀佛，施主莫要再徒增杀念了。”
我睨他一眼，抬头对上正屋里矗立的佛像，脱掉帷帽抬手擦着脸上的血。
“主持放心，佛祖会洗清我身上得罪孽的。”
“可佛祖也会带走每一个不服管教之人。”
我嘴角爬上一抹笑意。
“主持这倒是没说错，佛祖会带走不服管教之人却带不走命硬的。十三岁时香客闯进后院，却莫名吊死在佛祖面前。十五岁时贼人挟持我拖进后山，最后却尸首分离。正因为他们不服管教，所以佛祖带走了他们。”
“就在刚刚，十六年前胡言乱语，以一言之语就妄图将我一生毁掉的道师也死了。就种种迹象表明我是命硬之人，况且这次谢家接我回去不也是看中了我这一点吗。”
“我自小在佛祖脚下生活，他洗涤了我的灵魂这么多年，我不说死，他怎么舍得将我带走呢。”
主持叹了口气。
“施主是大福大难之人。”
“大福不敢当，但有一事希望主持成全。”
“施主请讲。”
“我母亲的尸首会同我一起回谢家，她身为谢家大夫人理应埋在祖坟。但她超度一事我希望由主持操办。”
“施主放心，夫人是个好人，我与她也算是有些渊源。”
“如此多谢了，谢家一会就来，我先去准备一下。”
3我不是什么好人
我叫谢栀，是京城正三品大理寺卿谢家嫡女。
刚出生因为不祥被抱到万国寺。
自幼在这里长大。
在这偏远的浚河县提谢栀或许不知道是谁。
但问莫二，无人不晓。
莫二，是我的另一个名字。
十一岁那年，地下赌场大当家莫少白亲自取得。
那时，我已经开始记事。
听多了香客的议论，我知道母亲是因为我才放弃了谢家衣食无忧的生活。
她害怕带着我是累赘，所以总会下意识帮万国寺做些什么。
那天母亲擦拭香炉的时候，来了一位贵人，戴着金钗玉银，下巴处有一颗巧痣。
她唤母亲妹妹。
她让母亲跪在地上替她整理裙摆，甚至不满意时踹了母亲一脚。
她离开后我拿着弹弓追上去。
第二天，就传出相国公夫人路上遇袭，差点瞎了眼睛。
我看着幼小的手掌，觉得终究是差了点力道。
那年我八岁。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万国寺的男香客越来越多。
有不老实的总会在母亲换香时有意无意的接近。
我看母亲不愿，上前阻拦却被人推在地上。
那时才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弱小。
于是我买了把匕首，绕路偷进了后山和那些夜夜吼叫的饿狼作斗争。
在里面呆了整整半个月。出来时我身上没有一块好肉，浑身是血衣服早就破败不堪。
若不是面对野狼的致命一击被一突然出现的少年挡住，我怕是只能爬着回来。
我拖着两只成年狼的尸体，对上母亲担心又害怕的眼神。
我告诉母亲：“以后我保护母亲。”
那年我十岁。
之后母亲看我更严厉了，生怕我一不小心行差阳错。
闲暇时，她也教我读书识字。
她买来《女训》《女戒》《女论语》让我看，说以后要成为这样的人。
看着书上说的女子要三从四德，不得做官经商，要和顺知礼温驯，我微微蹙眉。
当着她的面将书放在桌子下垫桌脚。
她当即怪我：“好人家的女娘都学这些，你这幅做派是要做不伦不类的人吗。”
“那母亲，我是好人家的女儿吗？”
我实在好奇。
若是好人家，怎么会听信一个人的谗言，就要将刚出生的婴儿送到千里之外？
若不是母亲不忍，我恐怕早就冻死或饿死在来万国寺的路上，哪能活到今日。
我知她想让我出人头地，但如今日子清贫，除了担心衣食果脯我顾不得其他东西了。
母亲不知想到什么，眼眶发红，默不作声的回了房间。
浚河县的秋很冷。
冷得让人坐不住腿脚打颤。
一次，母亲在河边洗衣服不小心掉进去，等被发现捞上来后就高烧不退。
为了治好她，我只得下山去县里寻太医。
却正巧撞上赌场带人来讨债。
眼看着那双能救我母亲的手要被莫少白砍下，我立刻出声制止。
一群人瞬间把我围住。
我将他们都看作后山深处的那群饿狼，手慢慢伸向身后别着的那把匕首。
知道我要救太医。
莫少白同我做了个交易。
太医的手用我一根手指抵，欠下的债务用我卖身两年抵。
想到躺在床上病痛缠绵的母亲我爽快答应。
二话不说砍掉了左手最末的小拇指。
血溅了我一脸。
果然十指连心，我痛到嘴唇惨白，痛到让我突然又想起来在后山对付饿狼的那些日子。
太医果然是浚河县最厉害的，一副药就让母亲退了烧。
她醒后看见我左手最末矮了一大截，包裹的纱布微微泛红，意识到什么从床上爬起来。
“谢栀，你做了什么？”
“我要救你。”
浚河县最有名的太医，不仅医术高超出名，爱赌也出名。
她气得朝我扔枕头：“你才多大，怎的就活成这样，你是谢府嫡女，怎能和那群人有交集！”
她张牙舞爪，失了谢夫人的气度。
我拾起地上的枕头拍拍打打坐下：“母亲，认命吧，走到哪一步就应该接受哪一步的安排。”
“在万国寺陪了我这些年，谢府可曾派一个人来过？我是罪孽深重的邪童，必成不了谢府的嫡女。你也将那些不该有的妄想灭了吧。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能活下去最重要。”
她捂着脸，不知道什么东西从指间缝里滑落下来。
她是大人，明明这些该看得比我更清楚才是。
“栀儿，我的好栀儿，你不该是这样的，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别忘了吃药，我去砍柴了。”
我知道她在哭，但我没精力管她。
三日期限早就到了，我要去地下赌场找那个男人。
或许当初那个道士说得对。
我不是什么好人。
像个恶魔。
生性凉薄行事残忍，唯一一丝温情也交给了母亲。
但我却是个十足守信的。
4第一次杀人
我到赌场时，里面乌烟瘴气。
几个男人死死按着一个人的脑袋，他挣扎着叫得凄惨，周围赌玩的人此刻也不敢动。
莫少白透过人群看见我笑了笑：“你失信了。”
“我要等母亲醒。”
他拿出我签的卖身契：“你即卖身给了我，那这两年便只是我的狗，就算我让你咬死你母亲也得照办，狗不听话就要受罚。”
不知何时他身边迁来一条狗。
狗脖子上的项链是用银子做的，熠熠生辉。
莫少白摸了摸它通黑的毛皮：“你以后便叫莫二吧，它是莫一，你的大哥，按理说你该给它磕一个。”
周围不知谁先笑出了声。
莫少白让莫一叫两声。
莫一叫得卖力转头得了一块似银子的狗粮。
这要是真银子够我和母亲吃上一顿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