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想过,我们眼前的江湖只是一场游戏。
而大多数人存在的意义,不过是剧情设定中一些可有可无的道具?
老大你这个问题好有深度诶,我从来没想过。
但如果真的是游戏的话,那我可不想一边玩一边笑着就挂了。
我要努力,成为赢家。
——《断魂山二当家与强盗甲的对话》
(1)
疾风,骤雨,噼里啪啦地敲打在窗棂上。
声声渐急,滴落梦里。
如同前些年官兵们攻山时的雷雷战鼓。
又仿佛一群熊孩子正在不远处偷偷摸摸拿着弹弓石子绷我窗户。
湿润的泥土气息夹杂着缕缕青草香缓缓沁入心底。
颇有些初秋的凉意,我打了个喷嚏骤然从熟睡中惊醒。
只听见周遭顿时传来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呼喝声:“我操下雨了,快收衣服啊!”
唉,强盗就是强盗,睡前也不知道把东西先收进来。
真是没……不对,我靠我裤衩还在外面!
我慌忙跳下床光着脚冲出门去,一把扯下挂在门旁松树上的灰裤衩,好险差点被风吹走。
住我隔壁的赵二狗正挨家挨户地拽着人问,谁看见或者误收了他那件红斗篷。
一脸急慌慌的衰样。
活该!让你装B!
武侠小说看多了,每次出去劫道儿都非得穿披风,搞得一点都不隐蔽。
丫还真以为披块红布就是侠客了?
我忿忿地关上门随手把裤衩挂在椅背上。
胡乱约莫着此时应是子夜就又撕掉一页黄历,一边擦手一边看新一天的运势。
初九日,白露,天龙冲煞,猛虎出岬,利东,易出行,忌沐浴。
似是个打家劫舍的好日子,然而这山上却下起了雨。
道路泥泞出入不便,也罢,踏实睡吧。
估计二当家的明天又要给我们放假了。
Anyway,torrow is another day。
(2)
上面那句洋文是我从一位洋和尚那儿听的。
那次山上来了几个异国客商,一不熟悉国情二不熟悉地形。
好死不死地放着大路不走偏要抄小道儿。
说是要看什么狗屁风景,正好被我们撞上。
送上门儿的买卖岂有不做的道理?
二当家当场就领着喽啰绑了他们,搜刮了好几匹骡子的金银细软一路押回寨子。
路上那几个番邦异人一个劲儿地扯着嗓子冲我们嚷嚷——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我们又听不懂。
倒是有一个大肚子秃瓢儿挺镇定,慢声慢语地对同伴重复着那句话。
听时间长了我也能记个大概,抽空问了问曾经去番邦考察过业务的二当家是什么意思。
二当家答曰:他在安慰那几个商人,说没事的,明天会更好。
不愧是洋大人,话说的真是有学问,我暗自记了下来,然后一刀结果了他。
Tomorrow is another day,so what?
(3)
也不能怪我们太残忍,毕竟干的就是强盗这一行,拦路抢劫之余杀个个把人也是难免的。
况且洋人的钱不好赚,真放他们回去了,引得衙门里派兵出来搜山也是风险。
相比之下抢自己人可就安全多了。
“做山贼,也得有点经济头脑,学学机会成本,懂得控制风险才是王道。”
二当家经常这么告诫我们。
而所幸常看书的我还算有点脑子。
因此往往他也就乐于多教。
不过传授归传授,二当家对我的很多想法总会不屑一顾地打压:“小李,记住我们是强盗,只是强盗,踏踏实实地为非作歹害命谋财就挺好,也许以后能被更大的山头吞并,也许我们会被官府捉回去示众,又或者有一天咱们能干一票大的,实现财务自由退休回老家,这世界很大,坏人成不了侠客,你一个普通山贼也注定当不上江湖主角,认命吧。”
恩,我叫李富贵,职业是强盗(也有叫好汉的)。
今年23岁,从业10年,title是巡山先锋,擅长使一把大砍刀。
梦想是练好了武功去当侠客,成为江湖传奇,万人敬仰的英雄。
不过好像从这个设定上来看,我完美的避开了所有成为主角的机会。
但其实做不了侠客也无所谓,只要练好武功,我就能当上头目。
带人吞了其他几个山寨,变成连锁强盗集团,成为被称做“山贼王”的男人。
南七北六十三省,绿林好汉总瓢把子李富贵,也不错,对吧?
咦?好像感觉哪里怪怪的。
(4)
第二天快中午醒来,雨还在下,只是略微小了些。
二当家果真给我们放了天假。
确实,像这种天气一般不会有人上山,我们下山又不方便,索性歇着。
除了几个色鬼。
据说一大早就披着蓑衣一脚水一脚泥地相约去城里逛窑子。
其他人要么在赌色子,要么就继续蒙头大睡。
整个山寨一眼望去一片岁月静好与世无争的犬儒气息。
倒也感觉不出饿,于是就随便扒了口吃的垫垫肚子。
耳边风声雨声赌徒声,声声入耳,门外山风徐来,林间溪水叮咚。
我放下筷子怔怔地望着窗外的淅沥沥的雨幕。
晃神片刻,而后拿起书倚着门,面对空山幽谷大声地吟诵起来:大道日丧,若为雄才,壮士扶剑,浩然弥哀,萧萧落叶,漏雨苍苔……
“李富贵你他妈的小点声,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老子明天还要上班!”
于是声音缓缓放低,只留得心头一缕共鸣夹杂着书中点点墨香回荡在天地间,恍惚中仿佛花开遍地,雨落满天。
在强盗堆儿中读书似乎总是一件违和的事。
就连最有文化的二当家也曾不以为然地问我,为何要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