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纪轻轻,已是大荣朝的太妃。
先帝后宫的妃嫔全都去了皇陵,唯独留下我在宫中抚养小皇帝。
是小皇帝荣天泽钦封的我,大概因为很久以前,我对他有救命之恩。
小皇帝其实也不算小,十二岁时登基,至今一年有余。
不知何时起,小皇帝身边多了个侍卫,长得十分英俊。
他与宫中常见的人不同,身上少了份卑躬屈膝,人长得挺拔修长,面如冠玉,嘴角上翘,总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有时会忍不住多瞧他几眼,发现他也会明目张胆看着我。
后来,有天夜里,我掀开寝宫的床幔,发现他竟躺在那里。
罢了,太妃我是个俗人,做不到坐怀不乱。
自那以后,他隔三差五溜进我的寝宫,与我「彻夜长谈」。
说的话,做的事,越来越野,我却喜欢得很。
可惜,一个月前,我俩被小皇帝撞破。
我的寝殿大门紧闭,我和侍卫还有小皇帝三人,站在里面,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最终,还是小皇帝哑着嗓子先开口,「池越,你如此作为,对得起朕吗?」
「池越有罪,自请离宫。」侍卫微微低下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这家伙如此干脆,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留恋,我的心往下一沉。
「太妃觉得如何?」皇帝转而问起我。
「全凭皇帝决断,我自不会与他再见。」我心中生出一股怨气,狼心狗肺的东西,想滚就滚吧。
于是,池越被皇帝连夜逐出了宫门,皇帝也没将此事声张,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
我以为此事翻篇,池越作为我人生中的一段小插曲,再也不会出现。
虽然,我偶尔还是会想起他。
没料到,今天从前朝传来的奏报却说,这厮,在一个叫橘县的犄角旮旯地方称帝了。
我扶着额,百思不得其解。
造反,这么随意的吗?
小皇帝荣天泽过来请安,他说:「太妃莫要担心,朕即刻下旨召他入皇城,问个清楚。」
「皇帝仁慈,但是一个逆贼怎会乖乖进宫面圣?」我觉得小皇帝很傻很天真。
「他心里记挂太妃,自然会来。」皇帝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我赶紧撇清道:「皇帝休要说笑。」
「哦,那朕闭嘴。」皇帝转身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我心里暗叹,都说小皇帝少年老成,我倒觉得他脑子不大好。
半月后,池越竟真的回来了。
回宫当日,皇帝就昭告天下,称池越在橘县怒杀贪官,救民于水火,此番作为,是替天子行道,惩奸除恶。当地百姓感激涕零,拥他为王,非他自愿,现他入宫谢罪,实属难得,故免除其一切罪责,留任宫中,官复御前侍卫。
我这才回味过来小皇帝那抹笑意。
看来出宫之事是他俩早就商量好的,我只是个冤大头,被他俩拿来当作赶出宫的由头。
等等,该不会这计划从他第一次爬上我的床就开始了?
好哇,竟是如此这般。
我越想越多,越想越气,最后连晚饭也吃不下,就唤了侍女熄灯,早早躺床上睡觉。
恍恍惚惚到半夜,忽觉身边多了个人,我腾地翻身面向他,果然迎上一双熟悉的眸子。
「云溪,我回来了。」池越正深情地望着我。
「好极。」我平静地回望他,然后暗暗一用力,抬脚把他踹下了床。
池越吃了我一脚,却不敢声张,轻声细语在床边好一阵讨饶,我始终冷着脸不理他。
他自讨没趣,最终一瘸一拐翻窗回去。
我稍稍出了口气,倒头进入梦乡,一觉睡到天明。
等我醒来,侍女却说,小皇帝已经在外间等了许久。
我暗想,这荣天泽怎么回事,专职抓奸么?昨夜有人爬窗户,今一早就上门来问罪?
匆匆梳洗一番后,单独请他进来。
还没来得及寒暄,他却抢先开口,「太妃娘娘,朕今日是来认错哒,当日赶池越出宫,是朕思虑不周,惹太妃娘娘生气了。」
这,唱的哪一出?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孩子莫不是吃错药了。
荣天泽抬眼偷看我,见我没什么反应,又继续撒娇道:「好太妃,我以为你们俩情比金坚,分开一小会儿也没事,没想到听池越说,你不理他了。那可全成了朕的罪过啊。」
什么意思?是说昨夜的事,池越向皇帝告状,然后皇帝一早来劝和?
我琢磨着他的话,应该是这么个意思。
又转念想,一个皇帝亲自来撮合一个太妃和一个侍卫,实在匪夷所思,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小皇帝见我半晌不作声,急得憋不住,上前一步说,「太妃莫再生气啦,快去看看池越吧,他本来身上就伤得重,昨日又被你踹了一脚,怕是要不行啦。」
我心中一惊,这混球受伤了,怎么不早说,怪不得昨夜那么轻易就被踢下了床。
「什么伤?怎么就不行了?」我忍不住问道,却见荣天泽眼中闪过了得逞的笑意。
娘的,中计了。
我还是决定跟着小皇帝去看看池越。
到了他的住处,眼前的人正生龙活虎地在练剑。
「皇帝,这就是你说的人快不行了?」我斜着眼,没好气地问道。
「看事不能看表面,估计是内伤,内伤。」荣天泽一边朝我打哈哈,一边向池越挤眉弄眼,似乎在说人已带到,光荣完成任务,然后便转身溜了。
这两个人,感情如此好,到底谁是谁的主子?
池越见我出现在门口,殷勤地迎我进屋,端茶送座,一脸欢喜。
「你伤得如何?」虽知八成是装的,我还是开口问他。
「太妃一脚踢碎了臣的心,自然是伤得很重。」他装模作样捂着胸口。
「休要胡言乱语,我问你在宫外受的伤。」
「宫外那些都是小伤,能回来见你才重要。」
「你当日头都不回就走,我看我也没多重要。」
「那是我怕皇上发怒,想的权宜之计,我宁愿自己被逐出宫,也不能让云溪受苦呀。」
「你和皇帝明明就是串通好的。你都在外面称帝了,皇帝还能让你回来官复原职,你也别把我当傻子。」
「云溪就是聪明,这也被你猜到了。」他眸子里盛满了笑意,承认得十分爽快。
「哼,果然如此。那你老实交代,你我第一次时,是不是就早有预谋?」我对他板起了脸。
我的脑里,总会回想起那一夜。
那一夜,夜很深,我屏退宫女,打算就寝,撩开床幔,却见一个神色迷醉的男人半敞着衣衫,卧在我的床上。
是池越,我认得他。
我吓得往后退,却被他伸出的修长手臂一把拦住,他轻声说:「云溪,莫怕。」
我的心停跳了一拍。
他叫我云溪,在这个所有人都称呼我太妃的后宫,他唤出了我的名字。
那么轻飘飘,好似一根羽毛飘进了我的心里。
我僵直着身体,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却微微一使劲,将我揽到了床上。
他翻身将我压在身下,乌黑的长发垂荡到我的两颊边,与我的发丝交织在一起。
我望着他的眼睛,里面弥漫着雾气,在跳动的烛火下,深邃得看不见底。
他凑近我的耳畔,又说:「我今夜要你,莫赶我走。」
我几近无法呼吸,脑中一片空白。
他见我没有反抗,嘴角扬起如释重负的微笑,缓缓地在我唇上落下一吻。
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吻。
我在后宫待了那么多年,却是一个没有承宠过的妃子。
这个吻,就像一道闪电,彻底划破我的心防。
我没有抵抗,在他深深浅浅的吻里,甚至还主动环上了他的颈脖。
就这样,一夜无眠。
第二日晚上,他又来了。
他的神色似乎比前一夜清朗,只不过,仍然二话不说,把我扑倒。
缠绵时,他说,「云溪,你救过我的命。」
我忍着疼痛和欢愉,喃喃:「池越,你也救了我的命。」
然后,夜复一夜,他几乎快要把我寝宫的窗台踏烂,直到被小皇帝发现。
现在回想起来,池越第一次的出现,实在蹊跷。
我坐在他房里,对他横眉冷目,要他老实交代。
「我,我那日中了毒。」他小声嘟哝一句。
「什么?」我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
他说,那日他中了合欢散。
我表示不信,皇宫之内,谁会对一个侍卫下春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