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姑娘装傻五年,只是为了揭穿她爸爸的罪行。
当我知道这件事后,我相当动容,并全力掩护她,让大家确信她真的傻了。
可是,后来我发现,事情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阿妹,你有没有发现,这孩子最近有恢复的迹象?」
吃饭的时候,姐夫一个问题,令我心里骤然一惊。
他说的是李欣,他和我姐的孩子。
这孩子五年前就傻了,生活起居都需要我来帮忙照顾。
关于她的情况,问我是最合适的了。
而此刻,李欣就坐在我旁边,一个劲地抠着碗里的饭粒,把它们揉得稀巴烂。
「有吗?我看欣欣还是老样子啊,又在糟蹋粮食了。」
我握起李欣的双手,教她用勺子。
她随即咿呀咿呀地叫起来,和三岁小孩一样。
确实是老样子,一点也没变。
可姐夫既然提出了这种疑问,那就一定有他的理由。
「姐夫,是不是医生那边有新发现?欣欣是不是有机会康复了?」
我充满期待地看过去,但他立刻就摇头了。
「前几天,这孩子进我房间翻东西。」
「她全程轻手轻脚,事后还把位置一一复原,似乎不想被人发现。」
「可惜,我前不久才在房间里装了监控,她的一举一动都被我拍下来了。」
「你说,这像是正常人会做的事吗?」
一沓照片突然摔到桌上,一一摊开,里面全是李欣在翻找东西。
从翻柜子到摸枕头,就连墙面也没放过。
非要说这个人是傻子,确实很难令人信服。
我看向李欣,这丫头依旧眼神迷离地盯着墙壁,嘴里喃喃乱语着。
看起来还是很傻。
但只有我知道,那只是她表面的平静而已。
桌底下,她的双手已经抓紧了裤子,微微发抖。
姐夫猜得没错,她确实是在装傻。
她装傻,我打掩护。
这些年,我们一直是这么过来的。
这件事情,决不能让姐夫知道。
「我的乖女儿,你还准备继续装下去吗?」
「我们看了那么多年医生,一直没查出有什么问题。」
「医生说大脑最复杂,仪器查不出也很正常,这些年我就听着他们安排。」
「可如果你根本就不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姐夫的每一句话都在敲打着空气。
这个直觉异常敏锐的男人,正在逐渐接近真相。
我正想插嘴,他却猛地起身,单手掐住了李欣的下巴。
「说!你为什么装傻装了五年!又为什么鬼鬼祟祟去我房间!」
两声怒吼后,桌上的一双筷子也跟着掉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的。
客厅陷入了死寂。
只有几个沉重又紊乱的呼吸声。
眼前这个男人,目光凶狠,粗暴地审视着自己的女儿。
他几乎把李欣当成了贼。
强烈的不安令我无法束手旁观。
李欣现在还是「傻子」,她只能用哆嗦和呜咽来回应。
解围的人只能是我。
我「啪」地拍响桌子,将目光全引了过来。
「姐夫,你误会啦!这个人是我!」
我含着笑容,拿起其中一张照片,挡在他们之间。
「你看,这些照片只有背影不是吗?一张正脸都没有!」
「这个人是我啦!我那天要抽烟,打火机又刚好用完,所以去你房间翻了翻。」
「你怎么会想成是欣欣在骗你呢?你可是她爸爸啊!」
姐夫终于松开手,调头过来,大山般的气势也跟着压了过来。
他来了。
我维持住笑容,内心却快速敲起了锣鼓。
没关系,来吧。
这种场景,我早就在脑海里演练了无数次。
「你说,这个人是你?」
姐夫拿起其中一张照片,对照着我们。
我保持微笑,张开双臂,转了一圈,若无其事地开玩笑。
「怎么?不像吗?那看来我还挺上镜的。」
可他并没有被我的玩笑感染,面容依旧冷酷。
「阿妹,说谎是不好的。」
「姐夫,我真没骗你。」
「你没有这件衣服。」
「上个月新买的,我可以拿给你看。」
「……找打火机,为什么鬼鬼祟祟?」
「这不是怕你骂嘛!我以前没敲门进去过一次,被你给轰出来,你忘啦?」
姐夫沉默了,好几年前确实发生过这种事。
他的房间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禁区,是不能轻易踏进去的。
尤其是从五年前开始。
我的逻辑没有问题。
我瞥了眼李欣,哪怕不在姐夫的视野内,她依然痴痴地看着天花板,滴水不漏。
只是偷偷给我竖了一个大拇指。
姐夫继续走过来,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在我耳边低语——
「可别让我发现你在骗我。」
「啊?我有必要骗你吗?」
我张大嘴,特意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一瞬间,密密麻麻的注视笼罩了我全身。
我感到非常的不自在,好像每一个毛孔的呼吸都被放大了。
「开玩笑的,我当然知道是你。」
突然,姐夫的眼神温和了下去,简直换了一个人。
我错愕之间,眼神飘忽,差点就和李欣对视上了。
「其实有拍到你的脸,因为你们衣服一样,所以想逗一逗孩子,看你紧张的。」
姐夫说着,掏出了另一张照片,举到我面前。
如他所说,照片里的的确确拍到了,我在他房间里翻东西的正脸。
这个男人,刚刚是在诈我们。
「阿妹,以后找打火机可以不用那么小心,我不会发脾气的。」
「毕竟,我们可是一家人啊。」
姐夫微微一笑。
我的内心,却差点爆出一把火。
「一家人」。
当初,他逼迫我姐吸毒时,也是这么说的。
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一个恶魔。
五年前,我看着他给我姐打针的时候就知道了。
那天,我被声音吸引,悄悄趴在门前,透过细小的门缝,看到我姐被绑在椅子上。
而这个恶魔就站在旁边,将锋利的针头扎进我姐的臂膀。
没多久,我姐就口吐白沫了。
多少次回忆起这个画面,我都会狠狠扇打自己的脸。
我后悔,当时没有冲进去拦住他。
以至于后来,家里少了一个身心正常的大活人。
多了一个喜怒无常的活死人。
从被注射毒品,到主动吸食毒品,夜以继日的循环,很快就有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我姐瘦成了皮包骨,走起路来晃悠悠,瞳孔里的精气神全都被吸走了。
毒品彻底成了她的命。
她每天随身都藏着剪刀,扬言谁敢报警,她就自杀。
我和李欣什么都做不了,抹泪成了我们的常态。
那简直是一段地狱般的过去。
对我,对李欣,对我姐来说,都是。
在某一个夜晚,因出现幻觉,无法自控的她四处乱冲。
经过水塘时,不慎跌落,溺死了。
没有人杀她。
但她的真正死因,我们心知肚明。
我终于向警察举报了毒品的事,然而他们并没有找到证据。
那些毒品奇迹般的从这个家里消失了。
我又提出尸检,可恶魔却指责我亵渎死者。
甚至还联合村里的一众老人,以风水问题强烈反对。
这事最后无疾而终,莫名其妙地就过去了。
五年了,水塘长满浮萍,臭气上岸,无人问津。
时间把伤痕都给磨灭了。
村民们慢慢只记得,曾经有个瘦成骨架的疯女人掉进水里,淹死了。
他们都忘了,那个女人原本是一个健健康康的正常人。
他们也忘了,那个女人家里,有一个和她感情很好的妹妹,还有一个懂事聪明的女儿。
他们什么都忘了……
「我差点忘了,你姐的忌日是不是快到了?」
冷不丁的一句话,突然将我从过去的思绪中拽了回来。
我猛地抬起了头,和恶魔四目对视。
恶魔笑着说
「阿妹,你当年向警察举报,说我逼你姐吸毒。」
「这事,你还记得吧?」
恶魔居然还敢提这事。
当年警察什么都没找到,为了找出毒品,我不得不向他低头,承认是我看走眼了。
之后,我和李欣互相配合,暗地里进行搜索。
可五年了,我们确实一直没找到毒品。
这让外人看来,我成了泼脏水的「恶人」。
而恶魔反倒是「大人有大量」,不和我「计较」。
「怎么了,姐夫?」我强装微笑。
「老实说,你姐当初吸毒,我也很困扰,晚上总睡不踏实,生怕被她偷袭了。」
恶魔语气轻松,如同在聊别人家的事。
但说的内容全都是扎心的。
他微微眯着眼睛,眼神里好像在对我说——
「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