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二岁那年二胎放开,爸妈有了个儿子。
怀的时候他们说,大人的事儿小孩儿别插嘴,生完之后却忘了我是个小孩儿,让我替他们养儿子。
我高考那年,弟弟考试不及格,我爸拿擀面杖追着我打。
那天雪很大,打到最后我受不了了,逃到门外,我爸在里面锁上门,说让老天爷冻死我这个白眼狼。
我隔着门板喊弟弟,我说:“康康,开门,姐姐生理期肚子疼。”
他笑的特别开心:“我故意不好好学,让他们打死你!你死了就没人跟我抢家产了!”
那天我觉得我人生的前十八年就是个笑话。
我穿着拖鞋穿过楼道,走到外面的雪地里。
雪大概有两三厘米厚,还没来得及扫。我踩在雪地上,脚印两边的雪倒在袜子里,被体温融化,然后变成又湿又冷的冰水透心的凉。
楼下有好几家人在带着小孩儿玩雪。
我穿过他们,直挺挺的往马路上走。
那个时候我就想,要是有辆大卡车冲出来,把我碾碎就好了。
我高三那年弟弟上小学一年级,他月考数学57,全校倒数第一。
我妈不顾我即将高考,让我必须把弟弟的成绩提上来。
他却完全不肯静下心学习。
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拿文具,一会儿要上厕所,一会让我给他洗水果。
我那天生理期,本来就不舒服,不想沾凉水,就把试卷往他面前推了推,说改完错题才肯给他洗。
结果他坐在椅子上手舞足蹈的撒泼:“妈!赔钱货虐待我!”
赔钱货就是我。
从弟弟出生起,换尿布、喂奶、洗衣、做饭、辅导功课,全都是我。
但他一不高兴就叫我赔钱货。
我妈冲进来,操起扫帚往我背后狠狠打了一下:“你弟要吃点水果有什么了不得的,你推三阻四个什么劲?快去厨房给他洗!”
后背火辣辣的疼,我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我说:“妈,不是你说让我给弟弟好好补习的吗?你现在这样,他怎么能学好?!”
我的话还没说完,我爸就过来给了我一巴掌。
我耳边当即一片嗡鸣。
我爸说:“没有学不会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他学不好就是你没用!家里供你去读书,你连弟弟都教不好,要你这个废物有什么用?!”
我弟弟在一旁嬉皮笑脸,好像我被打是一件特别好笑的事儿。
我跟她说:“康康,姐姐督促你学习是为你好。你不好好上学,以后怎么找工作?没有工作拿什么生活?”
弟弟不以为然的说:“怕什么?反正有你养我。你才比我大十二岁,能养我一辈子呢。”
我问他:“我为什么要养你?我是你姐,又不是你妈。”
我爸听完大骂白眼狼,抡起扫把就往我身上打。
我妈跟在后面破口大骂,我弟弟高兴的直蹦跶。
其实他是故意不学习的。
因为只要他成绩差,爸妈就会打我。他喜欢看我挨打。
可他毕竟是我弟弟。
我问他:“陆康,你不好好学习,以后怎么找工作?不找工作,你拿什么生活?”
他不以为然的说:“怕什么?反正有你养我。你才比我大十岁,能养我一辈子呢。”
那一瞬间,我的心彻底凉了。
我想起几个月前,我妈来学校,给我带了一袋子土特产。
我特别感动,以为他们心里还有我。
谁知道回来才知道,那些东西是弟弟不爱吃,已经放过期了的。
爸妈节俭,舍不得丢,又怕自己老了,吃了吃坏身体,所以才决定送给我。
我对爸妈说:“他是你们儿子,我是你们女儿。我对他没有任何义务,以后也不会辅导他的功课了。”
我爸一巴掌就落在我脸上。
“翅膀硬了是吧?敢忤逆你爸妈的意思?在这个家里,我们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敢跟我们顶嘴?”
弟弟手舞足蹈:“哈哈,看她的脸,有一座五指山诶。”
我的心彻底凉了。
我说:“我是你们的女儿,不是家里的畜生,你们让我辅导他学习,我没好好教吗?就是因为你们只知道打我,他才故意那么差!”
我爸气得一把抓起我的胳膊,直接往外丢。
外面正在下大雪,我只穿了一件睡衣。
他把我扔在外面,说:“你好好反思!想好了再进来认错!”
我有什么错?
明明是弟弟的错!
我不断地敲门,“吱呀”一声,门开了。
弟弟往我身上直接泼了一盆冷水!
“去死吧!赔钱货!”
他笑的真开心啊。
仿佛一切都是我不对似的。
外面很冷,我穿的也少,浑身都湿透了。
我对着窗户一直喊我妈,没人理,怎么喊都没人理。
我说我好冷,我会冻死的。
他们隔着窗户问我错没错。
我没错啊。
我为什么要认错?
后来我失去了意识,醒来的时候,竟然在陈老师家里。
她是我高中时的班主任。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陈老师,我爸妈有没有给我打电话?”
她愣了一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拐开话题说:“雪芳,老师需要助教。你来帮老师忙吧。”
陈老师的家人给我送来了丰盛的晚饭。
夜深了,外面都是烟花炮竹的声音,今天是团圆夜,只有我孤家寡人,明明有家,却像个孤儿一样。
我一边吃一边哭,根本止不住。
陈老师问我:“你有没有想过彻底离开那家人?”
我拼命点头,泪如雨下。
从我记事起,这个念头就一直藏在我心底。
可是我没能力啊,我还在上学,我的户口还捏在我爸妈手里!
陈老师又说:“我在县里开了个教育培训中心,专门给中学生补课的,尤其是初三高三的孩子。”
“我……我可以吗?”我惊呆了。
“为什么不可以?你难道忘了,之前在一中的时候你就帮同班同学讲题换午饭吃,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发现你很有天赋。”
陈老师冲我笑了笑,“你来当我的助教,我给你开工资。我在省城里也有总部机构,你在这边要是表现好了,我就把你调过去,这样等开了学你可以兼顾上课,也不耽误赚钱。”
我激动不已。
是啊,只要这样我就能慢慢独立起来。
光靠着学校提供的勤工俭学,我只能补贴生活费。
想要彻底摆脱,那是痴心妄想。
我握着陈老师的手:“我一定好好努力。”
从这一天起,我找来了各种资料,深入研习教学方法。
虽然辅导功课我自有一套办法,但都是些基于实践的野路子。想要在这一行里做到极致,我需要进行更加系统的学习。
短短一周,我就将这些方法梳理清楚,形成了自己的思维导图。
年后,陈老师的培训中心开课了。
不少家长把孩子送来,就等着在开学之前好好巩固一下基础。
我正式加入了培训中心,以助教的身份跟在主课老师身边。
一开始,其他老师对我这个空降兵还有点不满。我年轻,没受过专业训练,和他们的学生差不多大。
我并不为自己辩解什么,认真研究主课老师的授课流程,把她的每个日程都根据时间地点授课进度打好标签做成卡片,然后根据申克阿伦斯的卡片笔记写作法,梳理内在逻辑后,为她专门定制了新的资料管理方式。
有了系统的知识库为我提供资料匹配素材,跟着她的这几天,我不仅能迅速为她备齐教案讲义,还能根据课程的内容、授课同学的需要,准确的提供可能用到的拓展资料。
主课老师用我推荐的资料进行课程补充,学生们的学科知识储备更全面了,好多之前听不懂的知识点,因为换了更通俗易懂的联想方式,都取得了突破性进展。好几个学生的学习成绩突飞猛进,主课老师收到了不少锦旗,奖金拿到手软,对我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零食水果不断,生怕我不跟她了。
她的业绩突飞猛进,很快引来了几个金牌主教的注意,她们纷纷向我抛来橄榄枝,希望能把我抢过去。
至于我家里人……呵呵,自从我大年夜被赶出门后,他们就当我死了一样,没有任何联系。
月末的时候,陈老师主动找到我,说要给我换机构里最好的主教。
我仔细思考后拒绝了。
我注意到有个班里有一个叫阳阳的小女孩,是我弟弟的同班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