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繁这个人,脑子有病。
他说想啃食我的血肉,这样我们就会融为一体。
我白他一眼,“有本事你只吃不拉。”
他说他想看我一直哭。
我嗤笑一声,“本宫泪腺不发达。”
他脸色沉了大半,说他对从江南捡回来的姑娘动了情。
我不以为意,“你不懂情。”
沈繁兀自笑了起来,将我逼到墙角,“新简”
“你就不怕朕杀了你?”
我目光落到他白皙脖颈上骇人的刀疤,“你大可以再试试。”
我抬起眼皮看了房梁上的新里一眼。
新里会意,翻身跃下,把刀架在了沈繁的脖子上。
沈繁的唇被他咬得殷红一片,他鼻腔冒出一声冷哼,甩袖出了房门。
我不会相信他有情,毕竟我捂了五年,也不见他对我有半分情谊。
我倚着墙,有些无奈道,“新里,我教导他五年都没能成功。”
“我还会成功吗?”
新里机械地点着头,“主人,会的。”
我第一次见到沈繁是在学堂。
按理说堂堂大新的公主是不会出现在这种二流学堂的。
可新里说沈繁在这里,他会是这天下的新皇,但他会是个暴君,而我要做的就是感化他,变暴君为明君。
我问新里我失败了会怎样,新里告诉我我并非他真正的宿主,任务失败与否对我没有任何影响。
因此我身为公主,并不准备把我大新的江山拱手相让。
沈繁是沈家老爷和妓子生的孩子,流落在外,最近才找回来。
夫子还没来,孩童们都围在沈繁身边,笑骂着他是妓子所生。
他们见我来,便下跪高呼着恭迎殿下。
我穿过人群,走向背脊直挺毫无下跪姿态的沈繁。
我细细打量他,他的衣角翻卷,有些旧却依旧整洁。
他薄唇紧抿,鼻梁高挺,漆黑的眸一错不错地盯着我,透着狠厉,好像他厌恶每一个出身高贵的人。
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信了新里的话,他将来一定会是皇帝。
我提起裙摆,一脚揣在他胸口,“大胆,见到本宫还不行礼。”
他闷哼一声,还是不做动作。
我高声道,“不过是个妓子的孩子,我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做尊卑!”
“来人,给我打。”
闻言,我身边的仆从快步上前,把挣扎着的沈繁拖出学堂。
这个天下姓新,不会姓沈。
他要成为皇帝就注定要谋反,那我的母族该如何自处。
我不信命,若天道要他成为皇帝,我就将他扼杀在摇篮里。
学堂里的所有人都默认沈繁得罪了母族势力最雄厚的公主殿下,一时之间,沈繁成了人人可欺的对象。
而我视若罔闻。
今日学堂是我当值,我就成了最后一个离开的。
冰凉的触感从脖颈传来,渐渐收紧,呼吸被截断,我的脸颊充血涨红。
沈繁钻了空子,死死掐住我的脖子。
我连忙掀起裙摆,抽出大腿间的匕首,狠狠向他刺去。
他避闪开来,手中却是一松。
我跑向门外大声叫喊,他想捂住我的嘴,可为时已晚,院子里的仆从赶到,将他反手擒住。
我向来瑕疵必报,拿起匕首,向他的脖颈划去一刀,血珠不断地渗出,浓浓的铁锈味萦绕在鼻腔。
我命令仆从把他带下去严惩,他兀地笑了,笑得癫狂,眼睛死死盯着我,好像要将我抽筋剥皮。
他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眼神却从未离开过我身上。
我拿来药,擦拭在他的脖颈和腰背。
我想压他一头,让他知难而退,从而保住新家的江山,并未想过要他的命。
他愣了愣神,看着自己被堂而皇之地去掉衣物,耳尖红得彻底。
漆黑眸子里的恨意荡然无存,只剩下说不尽的无措。
他想推开我,可手却被两个仆从紧紧压住。
他眼眶赤红,“你干什么!”
我淡淡道,“给你上药。”
他挣扎着想起身,“假惺惺的,我不需要!”
我没搭理他,见反抗无果,他咬着牙,默默地把头埋进了土里,耳朵鲜红欲滴。
我擦好药,带着仆从离开,留他光溜溜的趴在地上。
我思索再三,既然这种方式只会激发他的杀心,那就再另择他法。
我故意和沈繁的同桌换了位置,我的意思昭然若揭。
学堂里的学子都没再来招惹沈繁。
他没有道谢,只是别过头没看我,想必是对昨天的事还耿耿于怀。
我拿来上好的金创药要替他换药,他一把把我推了出去不许我近身。
我威胁道,“要么我帮你上药,要么我叫仆从进来按住你再上药。”
他啧了一声,别过头去。
斜阳卷过他如云的乌发,照进来,四下飞舞的灰尘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芒,好似在昭示他的真龙气息。
几日后,他的伤都好得差不多,只是脖颈处留下了一道骇人的疤。
公主府外,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将我拦住。
她眸光闪动,温柔得快要挤出水来。
她自称是沈繁的母亲,替沈繁上门道谢。
我摆摆手说不用,女人却很执着,我将她请进公主府,她一时有些慌乱,却还是跟了进来。
她将手在身上擦了擦,小心翼翼地打开匣子,好想知道自己出身有多么不堪。
她拿出一串精致的铃铛放在我手里,笑着说这是她最值钱的东西。
琉璃材质的铃铛在阳光下折射出绚烂的光,声音清脆悦耳。
还来不及我将铃铛放回去,院里就冲出一群不速之客。
公主府的高墙四周冒出刺客,被围得个水泄不通。
一只箭羽直冲我面门。
她突然抱住我,挡在我身前。
箭羽贯穿胸膛,她的血溅在我的脸上,烫得我身子一颤。
她倒在我身上,轻声道,“谢谢殿下,您是第一个未嫌弃我出身的人。”
新里冲过来拉住我的手,“跑!”
我反应过来,掌心里的铃铛格外炽热。
在逃出府前,我瞥到了为首那人腰间带着的令牌,是皇家独有的令牌。
新里把我拽到角落里,他被扎得像个刺猬,他靠着墙滑坐下来,鲜血咕咕地顺着胳膊往下流动。
我慌乱地要去扶他,他冷淡开口,“不用,主人,您忘了吗,我是机器,我不会死的。”
他面无表情像是毫无痛觉般拔掉自己身上的箭。
他暗得没边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情绪,宿主和系统共享情绪,我感受到他很痛苦。
我们躲躲藏藏过了七日,新里身上的伤口开始发炎。
我皱着眉问他,机器的愈合速度应该比人类快才对,为何他迟迟不见好。
他说系统的能力强弱与宿主任务的完成度,以及系统和宿主的牵引有关。
系统和宿主的牵引甚至能让系统拥有预知能力。
我不是他真正的宿主所以没有牵引,任务完成度也趋于零。
我垂眸不语,如果我是他真正的宿主,会不会一切都会不一样。
我将他安置在这坐无人的草屋里,自己则出去找食物。
说是食物,不过是别人扔在路边的糟糠。
我压低帽檐,警惕地看着四周,那些刺客在追捕我们,我们不得不东躲西藏。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那些人,是父皇派来的。
我握紧双手,快了,就快了,我马上就能回到我的母族。
雨透过帽檐钻进来,凉得人心寒。雨渐渐大了,我加快脚步,到了药坊。
我摊开手,没有银子,只有那个铃铛,“老师傅,我想拿些箭伤所用的药,可否用这个铃铛抵押。”
老师傅低声对着他的学徒说了些什么。
见此,我顿了顿,继续道,“我日后必重金酬谢。
小学徒跑了出去,老师傅呵呵笑道,“自然是可以的,请你稍等,我这就给你拿药。”
他动作极其迟缓,我心里起了疑。
霎时,那帮刺客鱼贯而出,手里握着利器向我扑来,我抽出大腿间的匕首格挡。
实力和人数都太过悬殊,我奋起杀出一条血路,浑身都已挂了彩。
我身形不稳就要跌下,一双有力的大手拦在我腰间,我抬头,对上了那双平静如渊的眸子,是新里。
他逆着风雨而立,剑光凌冽。
刀光剑影间将我护在身后,他身上千疮百孔,却还是面色无波地撕杀着。
可我能感觉到,他很痛,他真的很痛。
我撑起身体握紧匕首,加入了这场混战。
利器剧烈碰撞在一起,发出争鸣的声音,像是要将风雨撕裂。
不知道是谁和谁的鲜血缠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