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王宝钏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他便是负心汉,薛平贵。
“民妇王宝钏拜见西凉王。”
我端坐在殿上,眼神不断看向殿下的人。
女人身着一身布衣,容貌姣好但满脸已经有不少沟壑般的皱纹,看上去有些老态,那双手更是粗糙不堪,紧紧地扣在地上,依稀还有些颤抖。
她毕恭毕敬向我们行着礼。
数日前,我的丈夫灌醉了我,偷了我的令箭,去中原接回了他的发妻,王宝钏。
我追出关门,在玉门关外质问他,如若我不同意接回王宝钏怎么办,他却回我,愿意同王宝钏死在武家坡。
我这才意识到,我的一片痴心终究是错付了。
我救了薛平贵的命,给了他王位和富贵,他却欺我瞒我,如今还要舍我而去,当真薄情。
是,我是代战。
我回过神来,看着跪在地上的王宝钏,她依旧在低着头,看上去狼狈不堪。
我堂堂一国公主怎会与他人共侍一夫,我西凉国从未有过三妻四妾的传统,我的父王也从未纳妾,我又怎么可能愿意。
只是眼下,我觉得王宝钏很有意思,苦等18年,如今归来看到他的少年郎已经有妻有儿,又是什么感受。
薛平贵,反正我是要让你没有好下场的,你既然如此待我,那我也少不得要让你难受一番。
我看向王位上的薛平贵,又看向殿下,叩拜的人除了王宝钏还有他的乞丐兄弟。
“快起来吧”,薛平贵满脸笑意,边说着边走到下面,连忙蹲下身扶起了王宝钏。
“王后”,我看着王宝钏的模样入了神,被薛平贵一声给喊了回来。
我面带微笑,端着手从容不迫地走到台下。
我心中不免有些鄙夷,我听闻了王宝钏的事,为了薛平贵与父三击掌,满长安的人都知晓此事。
奔为妾,聘为妻。
我虽对薛平贵感情至深,但到底是不会为了薛平贵放弃我的公主身份和富贵的。
我笑着拉起王宝钏的手,“姐姐从中原一路赶过来,怕是也累着了,风尘仆仆的,不如妹妹先带姐姐去更衣。”
我表现得温婉可人,薛平贵看向我的眼神也充满感激,“宝钏,这是代战王后,这十八年来都是他照顾为夫,如今把你接来了,本王很是高兴! 哈哈哈………”
我心里:“你还哈哈哈,真是没点眼力见儿。”
王宝钏向我行了个礼,柔声开口道:“这十八年有劳妹妹照顾平贵,若不是你,平贵可能已经客死他乡”。
王宝钏看着我,眼神中没有波澜,仿若一摊死水,“有劳王后带我去更衣”。
我看到她的眼神,又想了想她日日吃野菜穿旧衣。
说到底,我其实并不恨王宝钏,我们两都是被薛平贵所耽误了而已。
王宝钏到底曾经是相府三千金,西凉皇宫的富丽堂皇并没有让她露出任何惊讶的神情。
我将她送到了寝殿内,吩咐我的丫鬟珠露去帮她更衣。
薛平贵此时也走了进来,“王后啊,现在宝钏来了,本王希望你能好好待她,这十八年她受了不少苦。”
我点点头,心里鄙夷,面上却是不显道:“她既是王上的发妻,我自是会好好待她的。”
“王后,我有个事想请求,但我说不出口。”薛平贵看向我眼神有点闪躲,说话也吞吞吐吐。
“你先说说看”,我喝了口茶,状似不经意地回答。
“宝钏是我的发妻,她按理来说是……是我的正室,如果不居于王后之位,怕是……”薛平贵一边说一边眼神飘忽,又拿起茶杯喝茶来掩饰尴尬。
我都怀疑我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这世上竟有如此恬不知耻的人,我从前竟未发现这薛平贵如此虚伪。
没成想薛平贵竟是打起了我王后位置的主意,我原本还对他留有一丝情意,现下已经荡然无存。
“王上,你不觉得不妥吗?若不是我为西凉公主,你怎么会坐的上王上的位置?”我反问他道。
“王后,我知道,这十八年来,你对我恩重如山,你既如此爱重为夫,可不可以为了为夫让这一小步?”
一小步??
我听到这话,心里闪过了跟薛平贵曾经恩爱的点点滴滴,我究竟为何会看上这样的男人?
抛弃发妻不说,如今又如此对待相濡以沫十八年的我。
我还待再说,王宝钏已经更完衣从寝殿偏侧走出来。
她收拾完后倒是气质雍容华贵,怎么说也是千金大小姐。
王宝钏一见我们便下跪,“王上,王后娘娘,臣妾不敢奢望王后之位,也希望王上不要为了我与王后娘娘生出嫌隙,臣妾只求能长久陪在王上身边即可。”
我和薛平贵都很错愕,十八年的苦守终于结束,居然什么都不谋求?
“如若王上和王后娘娘不答应臣妾,我便不起了。”王宝钏看似很执拗,我只好起身去扶她。
“姐姐,你先起来。”
薛平贵也起身去搀扶,没想到这王宝钏当真倔强,愣是不肯起,我们也只能作罢。
薛平贵看王宝钏如此作态,摆摆手有些生气,叫我带着她四处转转,熟悉一下西凉皇宫,顺手又指派了几个丫鬟给她。
正合我意,我也早想与这王宝钏聊聊了。
“珠露,你们先下去吧,我同姐姐聊聊天。”
我一边吩咐着,一边带着她来到了花园中。
“姐姐,我们西凉未曾有王上纳妾的传统,我也不知要给你什么位分。”
王宝钏轻轻摇头道:“妹妹,你可能不知,现在的我已不是从前的我了,就连昨日金殿上的也不是我。”
我一脸错愕,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当年为爱与爹三击掌,与平贵寒窑拜花堂,一去西凉十八年,不见当年少年郎。”王宝钏苦笑着说出这段话。
“我做了一个梦,薛平贵出了玉门关,再未回过西凉,他当上了大唐皇帝,我为皇后,你为西宫,我做了十八天皇后,被他一杯毒药赐死,所以这一次,我不能再如此了。”
“梦?梦岂可当真?平贵在中原是乞丐,又怎会是中原皇上?”我不免觉得这梦里的薛平贵有些太过可恶。
“你我都是可怜人,我被弃寒窑十八年,你十八年的付出却也换不回他的真心,说他爱你,却又愿意为了我死在武家坡,说他爱我,却又为了你抛弃我,当真是看不清。”王宝钏抹了抹眼角的泪。
“妹妹,你当真还如从前一般爱他吗?玉门关外他的负心之言你可还记得?”王宝钏又向我问道。
我冷笑着,道: “我怎会不记得,我相信如果我现在对你不好,他会立刻带着你远走高飞,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好爱的?”
“我也恨他,这十八年的苦痛又岂是这样就能补偿的。”王宝钏嘴角透露着一丝不屑。
我看向周围,确认没有任何人,我凑近了王宝钏的耳边。
“既是如此,他原先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就让他重新变回什么人,他不配拥有荣华富贵,也不配我们对他如此用情。”
王宝钏拉住我的手,“我正是这样打算的,只是妹妹,那个梦很真实,说是梦,我甚至都觉得不是梦,或许他真是中原皇上的儿子。”
我点点头,虽说觉得有些无稽之谈。
如今西凉的兵权早已不在我的表哥凌霄手上,薛平贵其他不说,处理朝政,贸易经商确实做的不错,朝堂的大臣没有不服他的。
我如果想要让他跌落王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也到底是个女儿身。
我同王宝钏在花园中聊了许久,我决定先派人去中原打探一下当今皇上可有遗落在外的私生子。
不然就算薛平贵当不了西凉王,还能当中原皇帝,还是无法让他受到惩罚。
说话间,日头就逐渐暗下来了,已经到了傍晚时分,我将她的住所安排在了离我不远的月影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