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山上碰见了个貌美公子，他含情脉脉地执起我的手。
本以为是要对我表白，却不想……
他只是缺一个扫地丫鬟。
一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人名为聂闲，山名为南平山。
南平山周围极为荒凉，山上却青翠异常，聂闲极爱摘花，种花，偶尔也会喂喂鱼，在这人世杳渺的时代，聂闲过得当真是自在极了。
你问我我是谁？
我名苡禾，是三年前来到这儿的，见到聂闲的那天，山花烂漫，连四月的艳桃花都开得灼人眼。
知了在我的耳边吱吱叫着，我伸长手臂够着那只差一毫的桃花，四月开的桃花，用来酿酒当真的极好的，在指尖划过桃花瓣时，清晰地看见我的手从中划过，然后华丽丽地跌落了下去。
就像话本子描写得一般，我掉到了一个温热的怀中，他面容俊秀，端的是玉树兰芝，聂闲无疑就是画本子里那才子的模样儿。
他微微笑着，温柔极了，“姑娘，可伤到了？”
看着聂闲嘴边漾起的那抹笑，我的脑袋便变得晕晕乎乎的，从羡慕隔壁二姐被人追求，送花，送吃的，到羡慕村长家女儿出嫁，我一直幻想着自己的真命天子在何处。
“无，无事。”
我自幼说话粗鄙，大家闺秀式语气倒是第一次尝试。
“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聂闲边说话便点头，那模样儿像极了看到好猪肉的屠夫，他小心翼翼地握起我的手，我一紧张，也羞涩地回握住了他的手。
心驰神怡间，只听他道：“姑娘可会做饭，擦桌，干活，扫地，浇花，亦或是照顾人？”
我愣了半晌，点了点头。
聂闲嘴角的笑容愈发浓烈，眉眼弯弯的模样儿像极了偷袭的猫，“那姑娘就来稍歇几日，就当报了聂某的恩情了！”
风追逐着，轻拂树梢，轻拂桃花，也轻拂着我微凉的心……
二
我之后才知，那“稍歇几日”也谓之当扫地丫鬟。
我就这样留到了聂闲身边，他平日里无所事事，只泡泡茶，浇浇花，坐在湖边一坐便是一天，聂闲从不下山，却也从不缺银两。
我曾猜想，他定是一个深藏不露之人，若是好好巴结，前途定当无量，哪怕不能嫁与聂闲做妻，也怕是能有个半生无忧。
我浇着花，越想越高兴，只觉得自己捡到了宝。
“你！”
手中一颤，水壶掉到地上，溅落了一地的水，有些微微洒在我的脚边，我抬头看向聂闲，又看了看花盆，才知道自己陷入沉思，竟淹了这花……
“我……我。”
“你，你什么你。”
聂闲身穿灰色锦衣，一副贵公子模样，他看着我，挑了挑眉开口道：“走吗？爷带你下山去见见世面。”
三
刚开始与聂闲相处时，他倒还彬彬有礼地自称“聂某”不知从何时起，那自称便换成了“爷”“小爷”。
长安城向来是个繁华的地带，茶楼酒肆，赌场青楼，这里也有各色的人，燕瘦环肥，鹤发童颜，面黄肌瘦，贼眉鼠眼，倾城倾国，端庄大方，玉树兰芝。
我头上顶了个面纱便随着聂闲下山了，这面纱倒是聂闲强行给我戴上的，理由是我面相丑陋不堪入目，当真会吓到这长安里精贵的人。
我曾问过聂闲到底是何人，当时他面露不屑，一面清高自傲的模样，我曾想他不是个王爷，也是个同王爷一般地位的人儿。
直到我看到赌肆老被那面露难色的样子，以及小厮一脸嫌弃的表情，我又不得不重新审视聂闲，审视他的身份。
“来来来，押小！”
聂闲掀了掀袖子，露出一条白花花矜贵的胳膊，细皮嫩肉的，我低头瞧了瞧自己黑乎乎的手，又不自觉地拉了拉自己的袖子。
我傻愣愣地站在聂闲的身后，神色呆滞，我只曾听过村长家儿子总是来赌肆，可还未曾亲眼见过，如今见到了，倒是免不了新奇。
我看着聂闲一会儿押小，一会儿押大，一会儿眉开眼笑，一会儿愁眉苦脸，我自己的表情也跟着聂闲变化，倒像个傻子般，哭笑不得。
正欲扬起嘴角，手却突然被人拉了起来，聂闲拉住我的手就跑了出去，后面的老被拿着棍子敲地。
“聂闲，你等着！”
我看着聂闲怀里白花花的银子，想了想刚刚老板的样子，突然感觉有一点嫌弃，揣了揣袖子，将手从聂闲手中抽了回来。
聂闲看着我的动作，扑哧一笑，“怎么嫌弃啊？我不使些手段，拿什么养你！”
这话说得我脸腾的一红，“谁，谁要你养！”
“哟，小苡禾不是天天幻想着当我的妻子吗？”
他的眼睛十分温柔，带着丝丝光亮，好似神秘的漩涡，一点一点地将我吸进去，耳边还是他温柔的“小苡禾”。
旖旎的气氛并没有保持很久，赌肆的小厮带着一群人追了过来，我看着后面的一群人，想着刚刚聂闲情深义重的模样儿，郑重道：“你先走，我，我保护你！”
聂闲看着我，感动极了，眼中泛着点点泪光，“小苡禾”，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顺势将我头上最贵的一支簪子拿走。
“小苡禾，若有机会，恩情定当相报！”
我看着一溜烟跑没影的聂闲，又看着对面跑来的一群人，只觉得心又凉得透底。赌肆的小厮看着我，微微叹了一口气。
“真不知道你这姑娘中了什么邪。”
估摸着看我可怜，小厮并没有为难我，只带着我回到了酒肆，带我见了他们的老板。
四
想了想，我这一辈子见过身份地位这么高的人，也是十分知足了。
那是一间极香的屋子，这是我的第一印象，那是一个极美的人，这也是我的第一印象。白幔纱的床上侧躺着一个人。
他墨发红唇，脸色极白，微闭着双眸，带着一股妖冶的气息。
他一定快死了！
我如是想着，除了那微微动着的胸膛，我真不知道他那点像活人。
“苡禾吗？”
我睁开眼睛看着床上那人，不知何时他已经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熠熠生辉，却带着丝丝悲凉。
那一刻，我竟忘记好奇他为何知道我的名字……
“啊！对。”
“聂闲又跑了。”
看着那一双眼睛，我竟不敢说谎，只想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
“他还会回来的。”
听着那话，我心中一喜，这便证明了我在聂闲心目中也是重要的吧，我微勾着嘴角，做足了小姑娘的模样儿。
“他这人最懒，不可能丢下干活的人。”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在我旁边说着淡淡的，却又恶毒的话，他和聂闲不是兄弟，便是师兄弟，说起话来，倒是那般相似。
“我叫云华。”
“嗯，啊，云华。”
云华微微一笑，倒也没有说些什么，便也走了出去。
五
但他并没有放我走。
云华对我极好，我在这里吃好的喝好的，还不用干活。
若不是我思念聂闲，我真想一辈子住在这里。
我刚刚坐到床上，却发觉窗户外闪过一道黑影，我跑过去打开窗户，却只有微微晃动的树枝，不做多谢，我便躺到床上睡了起来。
晚上，我感觉自己的鼻子痒痒的，睁开眼睛就看见聂闲站在我的面前，勾着我的鼻子，“你干嘛！”
聂闲挑着眉，一副吃惊的模样，“你这丫头，待着这里这么长时日，竟然不想小爷我吗？”
“这里有吃的，有喝的，我为什么要想你。”
我以为聂闲是个富贵的人儿，跟着他倒是衣食无忧，现在看来，他游手好闲，整日靠偷偷骗骗赚钱，倒还真没怎么想跟他回去。
不知道聂闲干了什么，反正第二日我便又躺到了南平山上的小破屋里，我无父无母，遇到聂闲后，便一直和他住在一起。
我趴在桌子上，想着云华哪里的翠丝鱼肉，嘴角渐渐湿润了起来，倒也未曾注意到旁边的聂闲。
聂闲敲着桌子，从桌子角一直敲，敲到了我的脸旁，四目相对间，他微微捏住了我的下巴，耳边是剧烈的心跳声。
我闭住了眼睛，吞了口口水。
聂闲微微靠近，拿头狠狠地磕了我一下，狠狠地！
“你干嘛！”捂着头瞪着他，我立马站起身来后退，以防第二次被磕。却不想，我退一步，他进一步，我退一步，他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