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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文尔雅的太子向来看不上我这种攀炎附势的女人。

面对我的靠近,他总会皱眉避到一侧,“母妃,请自重。”

后来我真的躲开了,他却欺身而来,声音缠绵的叫我:“宴娘娘…”

收养阿若后,我祸国妖姬的名头后又跟了个蛇蝎妇人的称号。

他们说我是在捧杀阿若,把一个冷宫里出来的小公主捧的无法无天,毫无自知之明。

其实不是的,我是真的想宠着阿若,想把这世间最好的东西给她。

再说,我一个战败送来的和亲公主,又哪里配得上祸国妖姬这样的“赫赫声名”。

我记得刚来北稽的第一个月,老皇帝很宠我,连着一个月宿在我的宴和宫。

故而在某个请安的日子里,侍女奉上了滚烫的茶水,我一个没接住,茶盏碎在地上,叮叮当当,随之而来的便是安贵妃的呵斥声。

老皇帝的后宫莺莺燕燕也不少,可元后仙逝后,便是安贵妃独掌大权。

我知道她是在警示我。

所以我毫不犹豫的退下,跪到了门外。

那天是个大雪天,我站在廊下,看着雪地里早已跪着一人,大雪落了他满身,却更衬得他眉目如画,比我三哥那满宫的美人都要秀气上三分。

安贵妃这惩罚人的手段当真是贫乏了点,动不动就是罚跪,也没点新花样。

我挑了个合适的位置,跪在那个少年旁,想着有他还能挡一挡风。

可是大概是我天生运气不佳,我刚刚跪下,便有公公远远走来,恭声道:“殿下,时辰到了,咱们可以回了。”

我看着公公扶着那个一瘸一拐的少年远去,原来他便是元后留下的倒霉孩子,太子成轲。

我这厢还在感叹成轲遇上一个拥有成年皇子的安贵妃,只怕没有什么好下场,忽然一股冷风刺来,从手指冰到头发丝,无一不在提醒我,先可怜可怜自己。

我抬头望着这漫天大雪,掐了掐早已冻得没有知觉的虎口。

干脆心一狠,眼一闭,就这样倒在了皑皑雪地中。

谁知道安贵妃的心更狠,眼一闭,全当没看见。

那次我在雪地里躺了几个时辰我不记得了,只是自那以后,我的左耳得了严重的冻疮,一到冬天暖屋里,就挠心挠肺的难受。

后来我伏在老皇帝的怀里撒娇哭泣,老皇帝搂着我唤心肝,赏了我如流水的礼物,而后转头却只是轻轻呵斥了几句安贵妃。

自那之后我便知道,老皇帝是个靠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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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我那拥有着三个成年儿子,夭折过无数皇子,常常叹子嗣缘薄,以此广纳后宫的父皇,老皇帝算是真的子嗣不丰。

除了安贵妃所生的二殿下,便只剩那个娘没了,爹不爱的太子殿下了。

所以我也别无选择,我只能选他。

我明里暗里不知帮了成轲多少忙,可惜这孩子是个不记好的,遇见我紧守宫规,低眉行礼,末了还要指责我一句:“宴娘娘不必如此。”

那一年里,我愣是没和成轲说上几句话。

不过他倒也不是没良心的,投桃报李,在我被安贵妃罚跪时,他也会使人悄悄通报老皇帝。

我们虽无太多交流,却是培养出了互帮互助,共抗安贵妃的默契。

我入宫的第二年,安贵妃办了好大一场中秋宫宴,很是亲力亲为。

然而一般安贵妃使了力气的宴席,基本上都宴无好宴。

这时我和成轲都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可是一个没留神,成轲还是不见了。

宴会上觥筹交错,老皇帝喝的半醉半醒,我实在放心不下,偷偷离开了宫宴。

找到成轲时,他正拿着一壶茶水狠狠的往自己脸上泼,水珠从他的发梢滑落,顺着泛红的脸颊滑到下颌,然后滴答一声落在前襟,濡湿了大半衣裳。

我忍不住侧过头,却又看了眼躺在床上了,衣衫半退的铮铮铁汉。

我又忍不住转头,真真是没眼看。

没想到安贵妃如今的手段已经升级成这般段位了。

此刻屋前没人看守,想必是为了之后方便捉奸,我连忙扶住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奸夫”成轲逃离灾难现场。

成轲的头点在我的脖颈处,沉重的呼吸声在我耳边无限放大,他双颊滚烫,碰到我冰凉凉的脖子忍不住蹭了又蹭。

我一把拍过他的脑袋,连忙带他拐进一个废弃的宫殿。

刚一进去,他又凑上前来,我推他不动,干脆甩了他两个耳光。

这两耳光我没省力气,成轲似乎清醒了一点,看了我一眼,低声唤道:“宴娘娘。”

“清醒了…”我还未说完的话,尽数被堵了回去,成轲的气息突如其来得侵袭了我。

我一直把成轲当成倒霉孩子,但当他锢住我的手,展现出绝对的力量优势时,我忽然意识到,实际上我也只比他大一岁。

眼前的成轲已经彻底失去理智,我被他禁锢在方寸之地,挣不得,脱不得。

那夜的月亮很圆,月光很好,透过废殿的琉璃窗,尽数洒在纠缠的二人身上。

我看着成轲的左脸在清冷月辉中,皎洁无暇,宛若神祇,右脸却静默在黑暗中,不辨神色,犹如恶魔。

我抬起手,遮住了他满是情欲的双眸,告诉自己,若我还是大盛的小公主,他原也有可能成为我名正言顺的夫君的。

那年母后为我举办的招亲宴上,我曾见过成轲,那时他坐在宴席最后一排,一脸稚气,瞧着倒像是来凑数的。

彼时我父皇中意自家的臣子,母后却一心想着让我远嫁,我打量了一屋子的英年才俊,唯独他坐在那儿跟着盘子里的螃蟹较劲儿,似乎只是简简单单来吃个宴席而已。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北稽的太子殿下,那时的他和那时的我一样,过着最最快活的日子。

成轲见我没反应,狠狠的咬了我一口,似乎是在报我刚刚的两耳光之仇,我一惊,松开了手,他那带着水光的眼睛便直愣愣的望着我,恍惚间和当年那个与螃蟹较真的少年渐渐重合。

于是我说服了自己,在这场破碎的月色中闭上了眼睛。

我不明白,明明是我救了成轲,虽不是拿清白之躯救的,但也是冒着生命危险。

成轲不说感谢我,却越发的避我如蛇蝎。

我堵住他,他连忙后退三步,满面愧色与恼怒:“是儿臣的错,请宴娘娘放过儿臣。”

儿臣,我把这两个字仔细咀嚼了一下,噢,我忘记了,他和我不一样,他还是个天地君亲师的好太子。

可我偏偏不如他愿,此处较为偏僻,道也窄,我一抬手,长长的宽袖便拦住了大半。

我看着宽袖随着风摇动,与成轲的衣角轻轻相触,又旋即落回,我的视线也随之收回:“怎么,怕我赖上你?”

这话中多少带了点撒娇的意味,和隐晦的试探。

成轲皱眉,避到一侧:“宴娘娘也曾是一国公主,请自重!”

我原以为自己早就没皮没脸了,可此刻我努力的抬了抬嘴角,还是没能扯出一个笑,干脆讥讽道:“自重?那夜殿下伏在我的肩头时怎么不跟我说自重?”

成轲原就白净的脸上更是血色退尽,哑然无言,于是我满意的拂袖而去。

诚然,成轲与我不是同路人,他虽备受安贵妃折腾,但他依旧敬爱父君,依旧敬畏伦常。

于是我也纠结,挣扎。

可是我怀孕了。

老皇帝很高兴,深觉自己老当益壮,对我大赏特赏,金银玉器,奇珍异宝,数不清的流向宴和宫。

第一次,成轲主动找了我。他语无伦次的说了很多,但总结出来就一句话:“这个孩子是谁的?”

我摸了摸毫无显怀的肚子,抚上成轲的脸,他被惊了一下,却没有躲闪。

我笑了笑,离他更近了一点,几乎能看到他因为紧张而颤抖不止的眼睫。

“殿下这样问,是希望这个孩子是你的,还是不是你的?”

成轲闻言,神色有些茫然,但又很快坚定起来:“宴公主,此事你我都有错,但若是这个孩子是我的,我定然不会让你承担这一切,定会护住你们的。”

他不再唤我宴娘娘,显然是心底已经认定这个孩子是他的,所以不能再接受称呼那个独属于他父皇的称呼。

避我时恨不得对面不相识,护我时又能抛却三纲五常。我不知该说他至纯至性,还是天真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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