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靖王世子宋徽止自幼青梅竹马,及笄之后陛下便为我们赐了婚。
旁人看来我们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只有我知道他已经腻了我。
宋徽止曾同挚友诉苦:“同她成亲不过半载,我快闷死了。澹台家嫡女呆板无趣,还不如娶个木头放在家里。”
“慕容蕊风趣又好玩,若当初娶的是她便好了。”
今日脑袋昏昏沉沉,昨夜给宋徽止缝制腰带时忘了关窗,大抵是染了风寒。
平时不可一世的京中小霸王,如今温柔的吹了吹药,轻手送至我唇边:“夫人莫怕苦,乖乖喝了药给你吃蜜枣。”
家中丫鬟见怪不怪,在一旁打趣道:“谁敢相信我们靖王世子,竟也有如此体贴的一天。”
“世子和夫人情投意合,夫妻恩爱。京中谁不羡慕?”
我心中酸涩,不愿开口。
从宋徽止手里接过药碗,仰头一口饮尽。
我同宋徽止青梅竹马,是陛下从小就订的娃娃亲。
幼时起就跟着家中兄长,在宋徽止家中私塾读书。他也隔三差五给我带着新鲜的小玩意。
吃的,玩的,看的,凡是他能找到的都会给我想办法带来。
对上他疑惑不解的目光,我缓缓开口解释:“如今都是成了家的人,哪里还能被人喂着喝药。”
宋徽止亲昵的要刮我的鼻头:“我疼自己夫人,别人要说就去说,反正有我担着。”
我微微偏头躲过了过去:“丫鬟们还看着呢。”
宋徽止轻笑,从怀中掏出蜜枣喂进我嘴里。神情温柔,目光专注,仿佛眼里只有我一人。
看起来是爱我至深。
可我昨夜明明听到他说:“同她成亲不过半载,我都要闷死了。澹台家嫡女呆板无趣,还不如娶个木头放在家里。”
“慕容蕊风趣又好玩,若当初娶的是她便好了。”
阿娘常说宋徽止虽是混世魔王,对我却是实打实的好,让我断不可辜负他的深情。
包括父亲,阿兄阿姐,皇上,皇后,他们都叫我不要辜负了宋徽止。
怎样才是不辜负他的深情呢?
我藏起自己最爱的木雕,开始为他缝制新衣,腰带,香囊。
放下书卷,早起侍候他更衣梳洗。
不再同闺中密友频繁走动,替他在王爷王妃跟前尽孝。
可如今他说,我呆板无趣,还不如一块木头。
昨夜我很想冲出去反驳他。
木头不会替他缝衣服,不会伺候他梳洗,亦不会在王爷要教训他的时候,趴在他身上护着他。
等吃完药后,宋徽止便迫不及待要出门:“轻菡,南山书院有诗会我要去看看,你在家里好好休息。想不想吃城北那家枣泥糕,我回来给你带上。”
那是我最爱的糕点。
“南山书院在南边,糕点铺子可是在城北,世子会不会不顺路?”
“只要是夫人想吃,别说城北了,就是在地里。世子也会掘地三尺带回来。”
无视丫鬟打趣,我轻轻拽住他的衣袖小声问:“不去行不行?”
他怔了一瞬,换上笑脸:“有名的折山先生也在,若是不去实在太可惜了些,夫人听话我很快就回来。”
我心下了然收回手,垂眸遮住眼底的苦涩:“路上小心。”
宋徽止亲了亲我,不再犹豫转身离开。
丫鬟们还想安慰我,被我摆手制止。
宋徽止难得好学,我理应支持。
可……折山先生已仙逝三年。
他挂念的并非什么诗会,而是诗会上的慕容姑娘才对。
心中泛起苦涩,却无人可说。
我乖乖坐在院子中等他,直到天黑也没等到那口枣泥糕,等来的是他小心翼翼牵着另一个女子。
“轻菡,这是春雪。”
“夫人好!”
宋徽止身后一身丫鬟装扮的女子,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的肚子出来。
长得俏丽可人,很像慕容蕊。
压住心头的酸涩,我努力稳住身形问:“这是什么意思?”
宋徽止俊美的脸上难得有了难堪:“她有了我的孩子。”
我的心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捏住,喘不过气。
这自幼的情分到底算什么呢?
我问不出口,亦不敢问。
我苦笑着问他:“所以你是想把她纳了?”
春雪立马跪在我脚底下,楚楚可怜地祈求:“夫人要怪就怪我,世子他只是酒醉认错了人!”
认错了人?
把她认成慕容蕊了吗?
宋徽止慌乱地抓住我的手解释:“轻菡我最爱的还是你,只是我不能让宋家的孩子流落街头!”
我含着泪望他,很想告诉他,我听到了那天晚上的事。
我不敢,我怕他不要我!
我怕辜负了他对我的深情。
也怕阿娘他们失望的眼神。
眼泪不受控制地砸下,我听见自己颤着声说:“那便给她个名分吧。”
宋徽止伸手想擦去我的泪,被我避开了:“我保证,不会再负你!春雪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我说:“好。”
除了说好,我还能说什么?与其和他大吵一架落下善妒的名声,还不如成全了他。
况且他最爱的就是我了,只会有春雪一个妾室。
真的……会是最后一个吗?
我除了相信他,还有得选吗?
像是为了弥补我一般,他晚上搂着我哄了一夜。
只是早上的时候又去春雪的院子。
我偷偷在藏在假山上看他们调情打闹,才发觉原来自己真的呆板无趣。
宋徽止要是捉春雪,却被她娇笑着躲开,不知道说了什么惹的宋徽止开怀大笑。
随后宋徽止一把抱起春雪进屋去。
他们的笑声像利箭,直挺挺地插在我心上。
我捂住胸口缓了半天都缓不过来,直到王妃派人来叫我,才擦了眼泪过去
王妃知道了宋徽止放纵的事,罚我跪在院子里。
我身为世子妃没有阻止宋徽止做荒唐事,所以就要跪上两个时辰,长长记性。
我捏着手腕上的木珠串暗自神伤。
这串木珠是我接触木雕,做的第一件成品。每当我难过时,都会摸着它来缓解。
王妃好凶,我跪在地上她还要训我,心里止不住期盼着宋徽止能来救我回去。
盼啊盼啊,天就那么黑了,心就那么麻木了。
拖着跪麻了的双腿往院子里去。路过一座假山倏地却听见了春雪的娇嗔。
“世子,夫人还在那儿跪着,您不去瞧瞧?”
“让她磨磨性子也是好的,还是你最得我心。”
“世子小心点,奴还有身孕呢!”
“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接着就是不堪入耳的声音。那些声音像石头一眼狠狠砸在我心上,呼吸也跟着断了。
我逃似地离开那里,狼狈地回到屋子里。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也控制不住眼泪。
“夫人……”贴身丫鬟秋菊不忍地看着我。
我想跟她说没事,喉咙就跟堵了什么一样,半天都没说出话。
宋徽止对春雪的宠,来的快去的也快。
不过一月,他就不在踏足春雪的院子。
春雪扶着身子堵住了我的去路,像支脆弱的花:“夫人,求求你让世子来看看我吧!”
“我还有几个月就要生了,求你让世子来看看我吧,奴不能没有世子!”
她哭得肝肠寸断,好不可怜。
“我如何管得住他?”
春雪见我说话,更加大胆,直接抓住我的手:“京城的人都知道世子爱你入骨,只要你开口他一定会听的。”
我哑然失笑,他爱我吗?
爱我就不会说出那些伤人的话,也不会和春雪苟且,更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替他跪地受罚,到头来只是一句轻飘飘的“你受苦了”
“好好在院子里养胎,生下这个孩子也算有了倚仗。”
说罢我就要离开,春雪突然恶狠狠的瞪着我:“世人都说你最心善,都是屁话!你以为世子真的喜欢你?澹台轻菡!他早就腻了你!你们大婚第二天世子就同我缠绵悱恻!”
“哈哈他说你呆板无趣,一点意思都没有!世子最喜欢我娇俏的模样了,也喜欢我放肆的样子,他说这样的人才是有血有肉的!不像你跟个木头一样!”
春雪痴笑着回忆宋徽止和她的点点滴滴,模样竟已经有了几分癫狂。
听到这些话,我再也没了心痛的感觉,只觉得丢人。
自己好歹是澹台家培养十几年的贵女,居然在新婚就让丈夫觉得无聊了,说出去是要被人笑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