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明最叛逆的公主,七岁毁了贵妃的脸,十岁顽皮落水险些丧命,十五岁逃婚流落江南。好不容易找到了想要停留的地方,却遭到了曾经最信任之人的背叛。
我拼了命地想要保护自己艰难得来的一切,保护爱的人,顾雨霁却在我耳边说:
“你只是个小姑娘而已,以后让我来保护你,好不好?”
到达苏州府的第三天,我好像见到我太姥了。
我仔细回想当日的情景,只记得是一个下雪天,我饿得厉害,想沿路找点吃的。前面有羊肉汤的香味丝丝缕缕飘然而来,但双腿重得跟灌了铅一样,跌了一脚就怎么也爬不起来了。
我头昏脑胀地蜷缩在雪地里,看到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来到我面前,嘴巴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
我太姥来接我了?我死了吗?我母亲怎么没来呢?
我没见过我太姥,但我从我母亲做的绣品上见过。我母亲是苏州人,最善刺绣,我在她的绣品里见过江南的红楼香灯、杏花微雨,也见过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当然,还有江南的人。我小时候曾指着一副绣品中那个面色和善的老妇人,问母亲这是什么人,她说,这是你太姥,是妈妈的阿婆。
阿婆就是奶奶,母亲的吴语和北方的京腔不一样,宫里得宠的妃子时常拿这个明里暗里欺负她,尤其是叶贵妃和她的跟班容妃。
母亲性情温婉不喜争斗,我却不能忍。我偷偷跑去找宫外的驯兽师学艺,把容妃的猫儿招来抓花了叶贵妃的脸,最后叶贵妃毁了容,再也不敢兴风作浪,容妃也因猫得罪了贵妃,被降了位分,老实了不少。
我厌恶宫廷的争斗,我觉得那宫里的人都蠢得很,像一只只被关在密不透风的金屋里的狗,明明走出去就可以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却宁愿呆在里边为了争那一口稀薄的空气和同伴自相残杀。
母亲是个可怜人,她至死也没回到她日思夜想的江南,可却不经意间在我心里种下了一粒种子。直待时机一到,我便义无反顾地离开了那个金屋。
我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丫鬟匆匆跑去叫来了我太姥,哦不是,既然我没死,那她就不是我太姥。准确的说,她的年龄,最多能当我姥姥,于是,我看着这个面带微笑款款走来的老太太,学着母亲的口音乖乖地叫了一声“阿婆”。
老太太闻言笑得合不拢嘴,一口气问了我一堆问题: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家住哪里?怎么烧成那样还往外边跑?为什么要穿着男人的衣服?
我慌忙低头查看,发现衣服已经被人换过了,谁给我换的衣服?他们看到什么了?老太太看出了我的慌乱,忙安慰道:“丫头别紧张,衣服是府里的丫鬟帮你换的。这里是顾府,你在这里安心养病。有什么需要啊,你尽管跟我说。”
我松了一口气,摸了摸肚子,可怜兮兮地说了一句:“阿婆,有吃的吗?我好饿。”
老太太忙吩咐厨房给我拿吃的,我边吃边思考该怎么回答这一堆问题。正吃着,突然闯进来一个男子,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一身青色长袄,发髻高高束起,五官柔和清明,鼻梁上一颗小小的痣反衬得皮肤越发的白皙干净。
“阿婆,我听说这位妹妹醒了,便过来看看。”那男子嘻嘻笑着看了我一眼,目光落到了我面前的点心上,“哎呀,有紧酵馒头都不叫我!”他走到桌边大大咧咧地坐下,拿起一块金黄酥脆的小包子一样的点心,不紧不慢地咬了一大口,心满意足的眯起眼,鼻梁上那颗痣都好像在笑。
“你个臭小子,就知道吃。”老太太嗔怪着,眼里的宠溺都快要溢出来,她转过脸笑着看向我,“别见怪,丫头,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孙儿顾雨霁,你叫他雨霁就行。”
“雨霁哥哥。”我乖乖地叫了一声。
顾雨霁定定地看着我,突然说道:“这个妹妹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吃了一惊,还没等反应过来,他就恍然大悟道:“没错,跟那话本里的美人简直一模一样!”
得了,这么会撩,看来又是个纨绔子弟。
我告诉他们我叫逸姝,是个孤女,从京师过来寻亲的,独自流落在外穿女装有诸多不便,便乔装改扮了一下。
其实也并非全是谎话,我母亲去世了,父皇又不疼我,我跟个孤女有什么区别呢?甚至我还不如当个孤女,至少那样没人会为了面子逼我嫁给一个酒鬼。
太傅说,我们大明的公主最有福气,因为天子威武,从不会牺牲女人去换取和平,我朝公主既不用和亲,又无需嫁予朝臣沦为权力争斗的牺牲品,可谓善之大也。
官场上混的人惯会睁眼说瞎话,什么样的彩虹屁都能信口胡吹。
我大姐姐元珑长公主知书达理,温柔娴熟,嫁了个城门口守门的千户长,那千户长要钱没钱要文化没文化,还愚孝得很,什么事都听母亲的,我姐姐跟了他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我姑姑嫁的驸马倒是有钱,却是个得了肺痨的病秧子。当年因为大太监贪污舞弊举荐了那驸马,却不料成亲没几天人就死掉了,可怜我姑姑大好的年华就成了寡妇……
现在,同样的事要轮到我头上了,父皇精挑细选的驸马才定下没两个月,就有传言说那准驸马是个游手好闲的酒鬼。父皇碍于皇室颜面不愿悔婚,只找了个理由打了掌事太监三十个板子,就想让我将错就错地嫁了。
可惜他大概忘了,我可是混世女魔王元颐,我还从来都不知道“妥协”两个字怎么写呢。
去他的“皇室颜面”吧,本公主不伺候了。
于是,我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换上丫鬟的衣服,收拾好行囊,悄悄钻狗洞摸出了宫门。
我在宫门外第三个官道口找到了要陪我一起走的沈天青。
我和沈天青从小就认识,他的父亲沈源是我父皇最信任的大臣,他小时候也经常随母亲进宫玩耍。
沈天青和我那些哥哥们不一样,他明知道我是个小魔王、惹祸精,还总是喜欢屁颠屁颠地跟在我身后。
有一年仲夏,十岁的沈天青跟随沈夫人进宫参加消暑晚宴,那天人很多,大臣家眷们早早就到了,我趁乱甩掉了随身伺候的宫女,带着沈天青跑到了后花园的假山下捉鱼。
假山下阴凉阴凉的,长满了苔藓,莲花池的水从假山下蜿蜒流过,不时有鱼群结伴穿行而来。
我蹲在石头上全神贯注地等鱼儿过来,却没注意脚下的苔藓,一不留神就滑进了水里。那水流说深不深,说急也不急,但却足以让一个八岁的女娃娃溺死在里边了。
所幸沈天青喊来了附近的宫女太监,我这才保住了这条小命。
后来我被关了一个月禁闭,听说沈天青被他爹打得一个月没下来床。
从那以后我就觉得,我俩是共患难过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应该和他一起承担。
所以我就把我要走的计划告诉了沈天青,沈天青像小时候一样,想也没想就决定要跟我一起走。
“天青哥哥,你跟我这么一走,就等于是同我私奔啦,你真的愿意放下你的家人你的前途去跟我过一无所有的苦日子吗?”
“我不在乎的,只是怕这样会有损你的名节,但是让你一个人走,我又实在不放心……”他从小就不是个有主意的人,他好像永远都只会跟在我后面。
“那我问你,如果我不是公主,你也不是内阁大学士的儿子,你愿意娶我吗?”
“我愿意的。”
“好,那就不用废话啦,我们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管它什么名节不名节的。”
到达顾府的第三天,我已经可以在院子里活动了。
我第一次认真审视我所处的地方,这江南的建筑和江南的人一样,温婉精致,处处都透着一股灵秀之气,难怪我母亲对这里念念不忘呢。
顾雨霁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我身后:“看什么呢逸姝妹妹?”
“我在看这院子,这里真美啊。”
“这院子有什么好看的,走,我带你出去转转。”他说着就拉起我的衣袖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