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喜欢雌竞的妈妈。
中考完，她撕碎我的录取通知书，只因她没有考上高中，所以她也不允许我去，对外还说：
「妈妈我都是为了你好，去外面上学，谁照顾你啊！」
后来，我把我妈的孕检单发给十几年才回来的我爸。
我看着她求救的眼神：
「妈妈，我都是为了你好啊。」
「囡囡啊，快来！妈给你选了男朋友嘞！」
「你听妈的话，明儿就去见见他！」
我被我妈养得又胖又丑，哪有男人要。
况且，我才刚上大学。
照片上的人看着有些许姿色，就是年龄大了些。
「妈，他看不上我的！」
我粗着嗓子翻了个白眼。
「死丫头！只要你去找宇博，他肯定能答应和你处对象！」
我摇了摇头，不想理我妈。
她突然死死地拽住我。
「算妈求你，反正你长得丑，也没人要！你去找宇博，就当是帮帮妈！」
我听不懂她的意思，皱着眉，脸上的肉堆在一起。
我妈忍着厌恶轻抚着我的脸。
「妈这辈子没求过你什么事，世界上只有妈妈对你好了，妈妈不会害你的，听话。」
又是这句话，我听了无数遍。
我从小被骂到大。
在我五六岁的时候，我妈发了一条朋友圈。
视频中的我躺在我爸怀里。
她说，女人，你是赢不了我的，休想跟我抢老公。
这条朋友圈后来被她置顶。
仿佛在日日夜夜地提醒我，我别想赢她，更别想肖想她的男人。
我年少时怕黑，自己不敢一个人睡。
我学着同学的样子在抱着枕头和被子去找我妈，没想到我妈一巴掌打在我脸上让我滚回自己的屋子。
她跟别人的妈妈不一样。
后来我学精了，我去找我爸。
我爸小时候也是爱我的，他会在我妈揍我的时候护着我。
但他清醒的时候少，酗酒又家暴。
我妈说，爱一个人就要忍受他不完美的一切。
所以这在我妈眼里，都变成了男子汉的象征。
我记得我躺在我爸我妈怀里，享受着我人生为数不多的爱的时候。
我爸突然出去跟朋友喝酒。
于是我妈像疯了一样把我从床上拽起来。
「小贱人，你敢跟我抢男人！」
「你为什么跑到你爸的房间里睡觉！说话！」
我记得她像疯了一样质问着我。
「你爸是我的，你听见没有！他是我的男人！」
「你别以为你爸今天搂着你睡觉你就赢了我，我告诉你，不可能！」
刺耳的声音仿佛还在我眼前。
我被她掐得浑身淤青，没一块好肉。
后来我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说着妈妈我错了，直到她嫌我吵。
我成绩不差，考上了镇上最好的高中。
但我妈不让我上。
她没走出这个镇子，所以我也不能。
得知消息的那一天我欣喜若狂，拉着我妈的手兴冲冲地给她看我的录取通知书。
她当着外人，不好发作，但她说。
「囡囡，跟妈妈回家，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彼时我还期待着我妈回心转意。
只要我成绩好了，她就该爱我了。
我的同学们总说他们的妈妈因为成绩差骂他们，所以我拼命地学习，就为了让她多看我一眼。
她甚至都忍不住回家。
楼道里她就一脚给我蹬在台阶上。
冬天的水泥地，刺骨的吓人。
我的脸磕在那里，血流了一地。
我妈像没看见似的。
我不知道她要干吗，把通知书搂在怀里抽噎着。
她从我手里使劲拽出通知书，她站在我上头，笑得灿烂。
随即，我看到雪花一般的纸片飘在我身上。
很轻，盖在我身上却有千斤重，压得我刚生出逆反的萌芽缩了头。
后来那摊血还是我自己去擦干净的。
录取通知书撕得太碎了，我拼不上。
我不是没想过反抗，我趁着我妈不注意去找了学校。
但我没等来高中的消息，我只看见了我妈带着怒火然后蓄力一巴掌呼在我还未结痂的脸上。
他们劝着我妈不要冲动。
不曾想她一屁股坐在我脚底下哭嚎着。
「女儿啊，妈知道你想去外面上学，可是你一身病到哪边谁会像妈一样照顾你呢！」
「妈理解你，你体谅体谅妈，妈妈会害你吗！」
她哭得情深意切，跟大家展示着身上的伤。
她说是我在家因为不高兴使着劲给她伤的。
可那不是我，那是我爸拿她寻开心。
没人信我说的话，所有人一起指责我不孝，不体谅母亲的痛。
回家的路上，她得意地说：
「我都是为了你好，你别不识好人心！」
我不知道把我留在镇里对她什么好处，但她这么想，我就必须照做。
后来我看见她发了一条新的朋友圈，仅我可见。
小贱人，你以为考上高中就赢了我吗，做梦！
高中的时候，我爸在外面有了人。
我妈愤怒得要死，便把气悉数发泄在我身上。
但她不像以前一样非打即骂，她开始给我做很多好吃的。
网上说，要想留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留住他的胃。
我妈不会做饭，但她为了我爸，每天买大量的食材。
24小时，她就有长达12个小时泡在厨房里。
她自己不吃，她说她要保持身材。
我也想，可是她一天五顿地喂着我。
「不浪费是咱们的传统美德！妈妈能害你吗，囡囡！「
起初我吃了就吐。
这不怪我，我从小到大也没吃过什么肉。
后来她看着我，强迫我咽下每一口油腻的东西。
我吃不下，她就恨不得用管子给我倒进去。
她做了这么多顿饭我爸也不曾吃过，全进了我胃里。
哪有男人吃两家饭吃得稳。
我爸在外面早就有儿子了。
这么多年来他心里一直觉得我妈没用，没给他留下个好儿子。
我像个皮球一样鼓了起来。
每天早上我一起床，她就会准时站在厨房里给我准备着一整天要吃的油炸食品。
「你看你油的，脸上全是豆！」
她嗔怪着。
「别的女孩要是你早就活不下去了，你可真牛，每天还能这么吃！」
「你看你走路，跟个企鹅一样！」
然后就是一连串夹着嗓子的嗤笑。
我也不想，可随着我的体重上涨，我必须摄取这么多的热量。
我太饿了，手边有什么东西就想吃什么，同学们都管我叫大肥油。
我爸偶尔回来施舍我两条裙子，但我穿不进去。
每当这时，我妈就会自然而然地套上本该属于我的裙子。
「哎呀，你看你这胳膊，比我大腿还粗一倍。」
她一边摇头一边站在我爸面前换衣服。
「这衣服也就得你穿，我穿不起来啊。」
「你瞧，我光有胸有屁股有什么用，我腰太细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呼动着身上的裙子，让我看清衣服和她之间有多大的空隙。
我看见她弓着身子，试图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我爸看，但我爸根本不施舍她一个眼神。
这个时候，我晚上就会被硬塞下两三倍的食物，她在旁边盯着我，我一点都不敢吐。
「高中的学习太累了，你要多吃点才能有体力。」
「妈妈都是为你好啊！」
填报离家远的志愿是我长这么大做过最冒险的事。
没人知道，我喜欢班上的一个小男孩。
我妈为了显示她对我有多好，又或者是想让我爸回家，她借着我的生日给我举办了一场宴会。
我拥有了邀请同学的机会。
当天晚上，我带着几个同学回了家。
我妈打扮得特别诱人。
一件黑色的包臀裙，勾勒出属于三四十岁女人的魅力。
她热情地招待着我的每一位朋友，尤其是男生。
「小茹，你妈妈真漂亮，真难看出来你们是母女。」
茹，我的名字就代表了我从生下来就不被期待。
她说完又紧张地捂住嘴解释着。
无所谓，我早就习惯了，我点点头算是有礼貌地扯出一个笑容。
我不在乎别人的感受，肥肉下我窄小的眼睛偷着瞅我喜欢的男孩子。
这点小目光当然没瞒住我妈的眼睛。
她一屁股坐在那个男孩子的旁边。
「小男生长得真周正！」她说着往他下巴摸了一下。
「你成绩一定很好吧，不像我家囡囡，笨得邪乎。」
他笑了一下没说话。
我想我经常从午饭中省下一半吃的，把我认为最好的给他，他总该念着我的好帮我说话的。
「真羡慕你爸妈，有你这么一个好孩子，不像我，连去开家长会都只有被羞辱的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