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追随楚熠六年，终于成了他的妾。
为妾的第四年，我被当成他的心上人秦音绑架，只需他带上一千两白银前来我便可平安无事，
可我等了他三天三夜，却等来一句，他没空，秦音受了惊，正需要安慰。
我被恼怒的绑匪折磨的求死不能，终于不再爱他。他却哭着跪在东宫门前，求我再爱他一次。
“去去去!哪里来的臭乞丐,辰王府不是你该撒野的地方!”
我衣衫褴褛浑身是伤地出现在辰王府门口时，下人竟然没有认出我。
多可笑，在楚熠身边当了六年的丫鬟，四年的妾，如今却连他王府的大门都进不得。
推搡间，我哑着嗓子努力解释，“我是王爷失踪的妾。”
门房却哈哈大笑：“从未听说过王府有人失踪，王爷正和秦姑娘游湖，可容不得你钻空子。”
“就是，一个疯婆子还想当王爷的女人哈哈哈哈……”
本就奄奄一息的我被下人狠狠推倒在地。
剧烈的眩晕感袭来，我的视线逐渐模糊，周遭所有的人和物似乎都变得扭曲起来，唯有一阵又一阵刺耳的哄笑声环绕在耳边。渐渐地，这声音也终于小了下去。
眼睛阖上的一瞬，我仿佛听到了小丫鬟月季的急切呼唤，不免露出苦笑。
恐怕，现在会担心我的只有她了吧。
再次醒来，楚熠正坐在桌边饮茶，脸上带着些不耐烦的神色。
“醒了？你能不能别整天乱跑？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昨天晕倒在王府门口多少百姓对着我辰王府指指点点？亏得本王以为你素来乖巧。”
楚熠重重地放下茶盏，杯中的茶水溅在衣服上，他的脸更黑了。
那一刻，我流着血的伤口好像又被添上了无数刀，比被绑匪割肉时疼了千倍万倍。
我躺在床上，定定的看着他，眼泪却忍不住夺眶而出。
我失踪了三天三夜，浑身上下满是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伤口，他却仿佛看不见，一心只怪我丢了辰王府的颜面。
许是少见我如此虚弱的样子，他别开脸：“算了，以后跟着……以后多学学做妾的规矩，本王还有事，这几日无事就不要打扰本王了。”
说完他一挥衣袖转身大步走出房门，如同以往的许多次那样。
我甚至可以在脑海里勾勒出他的样子。先是跨出房门，大步向前，再是院子门。有风吹起他的衣角向后，他却从不曾回头。而是快步穿过回廊，身影渐渐融入一片绿色里。
可惜，这次我无力再起来追随他的背影了。
陪在楚熠身边十年，我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他，总觉得我之于他，是不一样的。
毕竟，我哪怕是妾，也是多年来这个辰王府里他唯一的女人，我总觉得他或多或少对我是有些情分的。
可这一刻，满室的寂静仿佛在嘲笑着我一直以来的无端妄想。
看呀，扶苏，这就是你爱了十年的男人，他根本一点也不爱你，一点也不在乎你的安危。
原来，并不是所有付出，都能等来回报的。
这天夜里，我又做了噩梦。
梦里，凶恶的绑匪一脸狰狞，冲我甩了一巴掌又一巴掌。
他们怪我为什么如此无用，作为成王的心上人却连他都吸引不来。
我哭着解释我不是秦音，以为自己能够少挨些打。
可我没想到，却因此换来更加残酷的折磨。
“贱人，都是你这个没用的贱人，如果你是秦音，辰王他说不定早就来救人了。”
“都是你没用，害得我们无法见到辰王向他伸冤。”
我被扯着头发按在地上，被生气的绑匪们轮流踩踏踢踹，十指发出咔吱咔吱的骨裂声……
“啊……”
我又一次被噩梦惊醒，再也不敢入眠，点着灯抱着身体默默地缩在床脚。
是梦，是梦，我已经回来了，我不会再被打了。
我一遍遍告诉自己，眼泪却仿佛脱离了控制的野马，一次又一次奔腾而出。
可是好疼啊，真的好疼啊！从扇巴掌到拳打脚踢，再到到用刀、用烙铁……
我一开始满怀期待地等待楚熠来救我，只要他来了，我就有救了。那些绑匪被卷入一桩冤案走投无路，一心只为了找楚熠伸冤。
可我等啊等啊，直到奄奄一息，心如死灰，楚熠都未出现。
“夫人……您又做噩梦了。”月季小心从门口探出头，轻手轻脚进来。
这几日，我变得格外敏感，但凡听到一点动静都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
月季叹了口气，上前将散落在一边的被子往我身边掖了掖，见我瑟缩的样子忍不住红了眼眶。
“夫人……奴婢……奴婢去给您端些粥。”月季的声音有些哽咽，飞快转过身去外面。
我茫然地盯着虚空，觉得这从前住了几年的屋子可真冷，冷到了骨头里，冷的，让人想逃离。
几天后，身上的伤口终于好了些，月季怕我伤怀，领着我在花园晒太阳。
“王爷和秦姑娘感情可真好，每日都同秦姑娘出去，这都十多天了还不腻。”
“要我说，秦姑娘指定不久就要成为咱们的王妃了。”
“可是秦姑娘不是……”丫鬟说到这里顿住，又说：“再说，咱们王府里不是还有一个扶苏夫人吗？她可是跟了咱们王爷四年了。”
“切，她不过是个妾，这次她受伤王爷连问都没问一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赶出去给秦姑娘腾位置了。”
远处的丫鬟的议论声并不小，轻而易举传进了我的耳朵里。但奇怪的，我的内心却并不如想象中的痛苦，反而只是有些麻木。
我拦住想要同她们争辩的月季。
何必争辩呢？他们说的很对啊。
秦音才是楚熠的真爱，我不过是个挡箭牌罢了。
秦音是丞相府的大小姐，据说自幼便才华横溢，三岁就可出口成诗，十二岁时一曲惊鸿舞更是惊艳了众人，被誉为京城第一才女。
更重要的是，她并不因此骄傲，反而为人谦逊，对待身边的丫鬟都如同亲姐妹一般，是个众所周知的良善之人。
京中无数少年将她视作梦中情人，自幼与她青梅竹马的楚熠自然也不能免俗。
可惜秦音十五岁时遇见了一个书生，自此爱的不可自拔，扬言非他不嫁，要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楚熠伤心欲绝，却不忍责怪心上人，最终眼睁睁看着她上了花轿成了他人妇。
楚熠等了她五年，终是没有等到美人回头，却因为身边这些年只有男人而被传出断袖之癖。
这事传到了他的兄长楚皇楚宸眼里，下了死命令让他一月内成婚。
这时，距离楚熠捡到失忆的我已经过去六年。六年的时间，我早已对这个优秀的少年郎情根深种。
所以在他问我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欣喜若狂。
哪怕因为丫鬟的身份我只能做妾，可他的心上人早已另嫁他人，我有信心守得铁树开花。
更可况，那么多人，楚熠独独允许我进他的内院，打理他的贴身事物，独独问了我。或许，他对我是有几分不一样的。
那时，我怀着殷切的期盼欢喜地成了他的妾。
我守了四年，在他的态度一点点软化，无聊时总能想起我的时候，命运却突然给了我致命一击。
是了，他的心上人秦音成了寡妇，他有机会了，我还算些什么呢？
“扶苏？”楚熠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我面前。
他的身边，站着一身白衣的秦音，二人看起来是那么般配，如同神仙眷侣。
“王爷。”我俯身行礼。扶苏这名，还是进府时他亲自为我取的。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当时楚熠念了这句诗，说这个名字甚好。
从前他每次叫我名字时，我的内心都升起一股无端的欢喜。可现在，这颗心却似乎渐渐只剩下麻木。
“不是说受了伤身体不好？怎么能吹风？丫鬟怎么伺候的？”楚熠皱着眉，难得施舍给我几分关心。
“王爷恕罪，是妾身自己要求的。”我忽然觉得很没意思，连同他说话都费力极了。
“你……”
“啊……好疼……”秦音却突然崴了脚，发出一声惊呼。
“来人，快叫府医。”
楚熠见状顾不得再多说什么，一把抱起秦音就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直直地看着他再一次转身离开的身影，我在心里告诉自己，扶苏，十年了，该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