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说我惹了大祸事,我扒了锦衣卫指挥使的弟弟魏明的裤子,把他扔到了大街上,怕是要不得好死。
可我等啊等,没等来锦衣卫的绣春刀,倒是等来了魏明提亲的聘礼。
他这弟弟委实不太聪明的样子啊。
只是后来,我没了一颗心,徘徊游荡在奈何桥畔,却再也没能寻回他。
六十六抬聘礼,浩浩荡荡从城东抬至城西,震惊汴京城。
城西豆腐摊上的杜娘子跟客人说得眉飞色舞:“小玉呀,那可是我们城西一枝花!长得那是一个标致!”
“啥?你说她身材魁梧做了赌场的打手?人家魏二公子没准就喜欢魁梧的呢!”
城东卖酒的姚二郎也不甘示弱:“魏二公子是谁你不知道?那位。”他手指朝上点了点。
“目前除了那穿着黄袍子的,您说谁势力最大呀?锦衣卫呀!锦衣卫指挥使知道姓什么不?嘿嘿,这魏二公子,是那位的亲弟弟!一母同胞的!这回知道了吧?”
赌场里卖小食的花娘这两天被许多人围着打听,越说越来劲了:“嘿,那魏二公子是个少有的憨憨,他不是苦主,却为苦主叫冤说庄家不公,被玉面虎领着几个兄弟收拾了。”
“咋收拾的?裤子都扒了呀噗哈哈哈……当初我们还担心,这小玉扒了他裤子,那魏阎王不得剐了她?!”
“没成想扒对眼了,硬是要娶了我们小玉,你说这世道怪不怪吧。”听得周围听众无不唏嘘感慨,挤眉弄眼。
一个月后,金鼓喧嚣,花天锦地,我嫁进了魏府。
夜半时分,我的夫君魏明在床上睡的沉沉,我小心翼翼潜至魏春的书房。
我在他书房里谨慎地翻找,终于摸到了机关所在。
密匣中,几封信件被我展开。我借着月光草草查看,呵,姓魏的,走狗做得时间长了,终是做够了么?
半年前,我在城西王瘸子的赌场做看护。
道上的都叫我一声“玉面虎”。没人再敢因我是女子而轻视我,因为轻视我的人的下场大家都有目共睹。
我的个子比寻常男子都高,肩膀宽厚,四肢纤长,当年教我武艺的师傅就说我是难得的学武材料。
我的力气比一般人大上几倍,加上四肢灵巧,十三岁时就已经在道上有了名号。
因为皮肤比男子白皙,因此得了“玉面虎”的称呼,邻居长辈多会叫我小玉。
这天,赌场里却来了两个憨货。
这俩一看就是富家公子哥儿。
一个两眼放光明显已经入毂,另一个一脸不耐硬着头皮陪着,没多时就已经输了个精光。
那两眼放光的自是不肯走,场子中的赊爷盯上了他,放了两张五百两的银票给他,签字画押时得知那是廷尉府上的小公子。
“钓了条大鲶鱼。”赊爷抖着借据满面红光。
不耐烦的那位在场上始终一手不伸,却叫不回同伴。
看着同伴一天之内输掉了一千多两,忍无可忍叫着我们庄家是通杀。
赌场里这样的见多了。输的裤子都没了,断不是自己运气不好,而是有人坑了他。
我领着两个手下过去,揪鸡仔儿一样拎着衣服领子就将两个小公子拎出了场子。
赌徒们哄笑着,两个鸡仔儿又气又羞,憋得脸都红了。
那不耐烦的还在叫嚣,说什么要查办我们,呵,这我能忍。
我的拳头照着他腰腹就探了过去,吓得他闭上眼睛抱头大叫。
许久,却没感觉到疼,只觉得这屁股怎么冷嗖嗖的。
睁眼看,我甩着他的裤带无耻地笑着扔到了一边,低头再一瞅,呵,裤子褪到了脚踝,雪白光溜的屁股和大腿白生生的露在空气中,一览无余。
一时间,众人大笑。
那不耐烦公子气得满脸通红,狂吼了声“我要我哥哥锦衣卫来治你们!”提起裤子夺路而逃。
我身边的兄弟不笑了,赌场中有官家公子已经惊叫出声,道那小子是魏春的弟弟,魏二公子。
赌场里顿时鸦雀无声。
魏春,整个庆朝真正的手握权柄之人,皆因他领导的锦衣卫直属于皇帝差遣,是皇上手里的一把剑,还是把淬了毒的剑。
锦衣卫监听百官,可不上报直接拘走官员,查案捉贼更是可以不问而斩。
绣春刀一出,必有血光。
十几年来,被锦衣卫抄家甚至灭门的人遍布全国,锦衣卫门前的血,都能流到护城河。
魏春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人送外号“魏阎王”,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想而知,一双手是沾了多少人的血了。
“听说去年锦衣卫去西北路镇压什么起义,杀了几千起义军呢,个个不是砍头就是活埋,整个月牙湖的水都染成了红色,这些人,就是恶魔呀。”
说完这话的人噤了声,暗暗后悔自己嘴快,生怕隔墙有耳。
众人看向我的眼神此刻都变成了怜悯。
我当街扒了阎王弟弟的裤子,恐怕会不得好死了。
我在全赌场人的惴惴不安中等绣春刀等了三天,甚至想了锦衣卫酷刑的一百种死法。
什么都没发生。
莫非,魏二公子羞愧而亡了?没来得及跟魏阎王告状?
显然不是。
魏明在赌场的后门堵住了我。
我环顾四周,并没有锦衣卫。所以,他是……
“我来是要警告你,若是你们赌场再出千,我就要举报你们了。这次念在你是个女人的份上,给我道个歉,我就不追究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
道歉?我玉面虎?不要面子的嘛?!
哦,他哥是魏春。
也罢。
我“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他吓的跳了起来。我规规矩矩拱手作揖:“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谢官爷不杀之恩。”
站起来转身就走。
笑话,面子算个屁,还是在后门。
睡一觉明天我还是条好汉!
魏明愣了一下追了上来,嘴里结结巴巴:“你,你,你行如此大礼作甚?我又没有以官压民。你,你这是陷我于不义!”
我斜睨他一眼:“你这鸡仔儿也是个官?”
他气得脸红:“我就职于工部,时任工部主事!”
“哦,画图的,修堤的,肥差!”
他满脸涨红:“我素来廉洁奉公,克己复礼,从未贪过朝廷一分钱!”
我转过头仔细瞅了瞅他,这小子莫不是脑子有毛病?
贪污是能跟人说的?
都说家族里的灵气都集于一人时,通常便会产生一位名留青史的人物。
看来老魏家灵气是过于集中了。
我不理他,自顾自朝家走。
他跟在我后面,步子迈地犹犹豫豫,听得我心烦。
一扭头,站住,直勾勾瞅着他,他吓得停住了脚步。
看我一脸不耐烦,他期期艾艾凑过来:“那个,我还想跟你说,男女授受不亲,你应该少去赌场,不要跟那些流子混在一起了。”
哈?你说啥?
我梗住,直接劈头盖脸怼回去:“魏二公子不准我去做打手,莫不是魏府给我发银钱养家?”
“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呃……猴鸡猪狗,难不成让他们喝西北风?”
魏明傻愣愣地看着我:“那个,那,你可以做别的营生,比如,比如……”
他看向一旁的绣铺,灵机一动:“比如绣花啊!不用抛头露面,还没有危险!”
我张大了嘴,瞅瞅他,瞅瞅自己的手,“啪”给了自己一巴掌。
我这张嘴,我跟这何不食肉糜的小公子较个什么劲呢我。
他又吓了一跳,得,快成僵尸了,跳着走。
那天我赶走了魏明后,魏明又陆续找过我几次。
我烦不胜烦,这家伙就好像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却许不了愿。
“小玉姑娘,你看,你有一身武艺,应该行侠仗义、劫富济贫才是。”
“赌场庄家坑得人倾家荡产,你在那里,是助纣为虐呀!”
赌场老板王瘸子就站在我身边不远,听了他的话,半边脸直抽抽,却不敢吱声。
这憨货要是没有他哥,怕不得死了一百次了吧?!
清早关门了,我不耐烦地甩开他,往柳家巷走。
他亦步亦趋跟在后头,我纳闷,工部的差使这么闲嘛?那我是不是也能花钱买一个进去试试?
我自顾自走到巷子最深处,对准一处院子哐哐哐敲门。
魏明吓得跳过来抱住我胳膊:“小玉,玉女侠,欺辱妇孺可非好汉作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