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猪可以致富，我们村家家都养，唯独老朱家养猪发财了。
我嫉妒，我渴望，我天天去猪棚。
三十岁那年，一觉醒来我成了他养的猪。
一桶一桶的细糠倒进猪槽，我吃得很香。
呼唤我的声音突然响起：“华子！华子！”
我惊醒过来，我不要做猪。
“隔壁老朱家的猪越长越壮了，再看看咱家的，一点儿也不壮实。”
我老婆洗碗的时候抱怨着。
我爸抽了一口陈年烟草说：
“奇怪了，看日子的话，老朱家的也不应该长这么快的。”
我刚吃完饭，躺在床上看电视里的卓玛唱歌。
我其实并不在意谁家的猪比较壮，毕竟只要我有饭吃就好。
我媳妇提到的老朱家，虽然就住在我们的隔壁，但生活质量大不相同。
他们家田多铺多，更是养猪大户，虽说住在这农村，但是生活却一点也不比城里的差。
孩子们也都在城里上班。
老两口在乡下惯了，有一回孩子把老两口接去城里，硬是说不习惯，回到了农村。
再看看我们家，几间简简单单的小茅房，一年就养一头猪。
接下来的一年里面猪肉腌了吃，猪油做饭，猪骨头熬汤，连卖钱的肉都留不下。
听我爸说老朱家光养猪的收入一年就得八位数。
我媳妇知道后嘴巴都合不上。
“真的假的？又不是啥宝贝，怎么这么多钱？”
后面越想越离谱。
“养的数量也不是很多啊，怎么会挣这么些。”
我们全家当时就靠着祖辈传下来的一亩三分地养家糊口。
我媳妇走出门口看着隔壁老朱的猪圈，“这些猪崽子带来多久了？”
我爸想了想说：“应该有三四个月了。”
我媳妇又盯着猪棚里的猪。
“不正常，绝对用了什么手段。”
她越想越不对劲。
“咱们家的猪已经半年多了，还没有他们家的三个月的猪崽子大。”
我爸立即瞪了我媳妇一眼，示意让她闭嘴。
我媳妇却没有理会我爸，自顾自地说着：
“他们家的猪怕是成精了。”
我媳妇叫秀莲。
秀莲说的话我一笑而过，只觉得她是个妇女什么也不懂，只不过是嫉妒人家的猪长得壮实罢了。
我力气大，家里的农田都是我来耕作。
秀莲在家喂猪煮饭。
每次回家都要经过老朱家的猪棚。
老朱经常在猪棚附近转悠，不论干什么，手里都拿着两个核桃，嘴里还时不时地会念叨几句。
我小的时候就不喜欢他，在我的印象中，我妈老是让我离他远点。
我妈过世得早，老人都说是中邪了。
哪有什么中邪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病，就是穷病。
肯定是得了一种病最后没钱治了，只能这么说。
有一次回家，我路过老朱的猪棚，听见他嘴里在念叨着什么。
我心里痒痒的，蹑手蹑脚过去，想听清楚。
我绕后，老朱突然就不说话了。
他转过头看着我。
明明表情不严肃，但看得我心里发毛。
我都三十了，还是害怕他。
老朱突然就笑了。
“你是隔壁的华子吧？”
我的脸不由自主地僵硬起来，点了点头转身就离开了。
我转过身还能听到他嘴里的念叨：
“娃娃都长这么大了。”
经过这么一次，后面再路过猪棚的时候，我就不再那么好奇。
因为我妈说，离老朱远一点。
但是老朱好像却对我有兴趣一样，每次都要找我聊。
“华子干完活啦？”
“要不要进来坐一下？”
“看看我家的猪怎么样？”
还经常拿出一些我没有见过的吃食给我。
久而久之，我对他的害怕好像减淡了一点。
他也就是一个正常的养猪老汉嘛，就是富了一点，没什么好害怕的。
一次一次的，我回家再经过老朱家的猪棚，就下意识地会回答他的话。
我妈还说过：
“老朱给的吃喝不能收。”
但是每次干完活回家只有白水，老朱有时候给我西瓜，有时候给我冲鼻的甜水。
他说这是从城里带来的，叫可乐。
我妈的话早就被我抛之脑后。
老朱根本没有她说的那么坏嘛！
现在我居然有点期待路过老朱家。
听老朱讲城里面的事情，还能吃到好的。
城里面真有那么好？
今天路过猪棚，我走过去，里面的猪又肥了一圈。
但都无精打采的。
我左右看了几眼，终于在猪圈的角落里面看见老朱。
不知不觉我妈的嘱咐已经被我抛之脑后。
这几天老朱好像更加疲惫了一些，头上也长了几根白头发。
不过他依旧捏着手里的核桃，看见是我笑眯眯的。
“华子干完活啦？”
他每次都会这么问我。
我点点头。
他随手把核桃捏碎，把里面的核桃仁递给我。
“饿了吧。”
我没想到他拿的核桃也是能吃的，只不过这个仁也太瘪了一点，不像平时集市上卖的那一种。
老朱的手向我这边伸着，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接过来就吞咽下肚。
“谢了啊老朱。”
没什么味道。
这富人可真奇怪，盘了这么久的核桃说砸碎就砸碎了。
老朱笑着摆了摆手说：
“回去休息吧。”
我回到家，秀莲就皱着眉头。
“怎么一股子臭味，你是不是又去猪棚了。”
我顺势躺下。
“路过路过。”
秀莲也不让我和朱家有什么来往。
她把我的鞋扔到了屋子外面。
“你这么迟早要吃亏的。”
这几天没有喝到甜水。
听说老朱的猪生病了，他火急火燎地去城里求大夫了。
我还想问得具体些，但是又害怕秀莲再唠叨。
她特别不愿意我和老朱来往。
我悄悄地期待着老朱回来，听他继续给我讲城里的事情。
每次干完活经过猪棚我都要左右仔细看看老朱回来没有。
我路过猪棚，突然感觉有点不对。
今天的猪棚怎么不臭了，还一股子油的味道。
就好像……
我那天吃的核桃。
我想凑近点。
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挡住了我。
“走，走，老头子不让人过来！”
我还是好奇，奈何人家都那么说了。
晚上吃饭，难得的四个菜。
秀莲看起来心情不错。
“听说没有，老朱家的猪都得了治不好的病。”
我爸嘬了一口烟。
秀莲给我夹了一筷子菜。
“那些猪站都站不起来，现在只能拉走了，卖也卖不出去。”
“专门雇了好几个专家来给猪喂食治疗，又没什么用。”
老朱家在我们村最富有，这个消息一传开，大家都在七嘴八舌地讨论。
有人说是运气不好，有人说是饲养手段太落后了，还有人说是老朱家的钱来得太黑，都是报应。
这个时候村里的老人摇了摇头。
“每过几年，朱家的猪都要这么来一次。”
我稍微有点担心，老朱的身体不会因为这个垮掉吧。
城里的故事他还没有给我讲完呢。
甜水我也没有喝够。
过了几天，议论声没有了，我也照常回家。
这天路过老朱的猪棚，我又听到了熟悉的猪叫声。
我凑过去看。
这城里面的医疗技术果然发达。
之前死气弥漫的猪现在都好转了，虽然还是能看出来状态不太好，但都能吃食了。
我正为老朱开心，突然注意到角落有一团蠕动的东西。
看起来不太像猪。
我绕到那一边。
看清后我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大口口水。
“老朱，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我的声音，老朱停下动作缓慢地转过头。
他没有说话，而是对我极具邪魅地一笑。
我终于看清楚了他后面的东西。
是一盆猪食。
老朱没有理会我继续转过身去。
我的肩膀突然被人一拍。
“你在干什么？不是让你不要靠近这里吗？”
我被吓得一激灵。
仔细一看，是那天的女人。
我挠了挠头，指着老朱的方向。
“咦，老朱呢？”
老朱不见了，明明刚才还在那里。
我用力揉了揉眼睛，老朱确实不在这里。
女人的眼珠子瞪得很大，在她消瘦的脸上显得更加的不和谐。
“快走快走！”
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肩膀又被人拍了一下。
我脖子一缩，扭头后松了口气。
“是秀莲啊。”
秀莲的表情很严肃，她什么都没有说拉着我就走。
我还在担心老朱。
“秀莲，老朱不对劲。”
秀莲听了我的话怒气更大了。
“让你别和朱家有牵扯，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她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女人还跟我吹胡子瞪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