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后,我和老公边看电视边拆红包。
电话响了,我看了一眼来电号码,心虚地走进卧室。
电话那头传来前男友赫振的声音「瑶瑶,松花江开江了,我在太平机场等你。」
挂断电话后,我透过门缝看见老公把一个红包塞进了沙发缝。
趁他不在的时候我偷偷拿出来拿了一眼,里面装着他和一个女人的合照。
婚礼结束后第三天,新娘回门。
我爸早早就摆好了拖鞋,等着我们。
秦放送上回门的礼物「爸,给您买了点柴鸡蛋,比普通的蛋有营养。」
我爸赞许地点了点头,我们这种家庭,瓜田李下,实在不适合太贵重的礼品,对于这个女婿,他向来都是很满意的。
「你们平时工作忙,趁着婚假没结束出去玩玩吧,无所谓回不回门的。」
平心而论,秦放跟我家是世交,人品,相貌,工作能力,家庭条件都没得说,但是我从小耳濡目染大人们在官场上上下其手,实在是很难不认为秦放也是为了权势才与我家联姻。
秦放这般讨好我爸,愈发让我反感。
「有什么可玩的,秦放现在是上升期,还不赶紧抓住机会进步,可不是要让我公公失望了。」
爸爸欲言又止,只得尴尬地打着圆场。
「我刚买的茶叶不错,你也尝尝,反正离吃饭也早,咱俩下两盘棋。」
秦放跟爸爸进了书房,我掏出手机,看着赫振发来的航班信息,犹豫不决。
他在哈尔滨等我,要带我去看松花江武开江。
自小在南方长大,我们都没见过下雪,更别提江水结冰上面还能走人行车了。
从上大学开始,我和赫振就有一个共同的愿望,要去东北看冰雪,由于种种原因,一直没能去成,可是现在我已经结婚了,再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赫振紧接着发来的短信让我打消了所有的疑虑,决定走这一趟。
「你已经没了幸福,还要带着遗憾过日子吗?」
席间,我提出了要出门。
「我要去趟哈尔滨,大约三四天。」
秦放出言阻止:「春寒料峭,你本来胃就有毛病,那么冷的地方,还是夏天再动身吧。」
「过两天有中俄文化交流活动,我很不容易才拿到了内部票。」
秦放还想再说什么,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说道「我走以后,把沙发缝清理清理。」
秦放的嘴唇抖了抖,「你都知道了,不过那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何必话里带刺。」
我感到意外,秦放一直很迁就我,尤其是在我爸面前,这么回怼我还是头一次。
说心里话,他这样的语气反倒比唯唯诺诺更让我舒服,没那么大压力。
不过我只是去跟赫振道别,心里干净,自然硬气「总之,这次我是一定要去的。」
我爸察觉到了我们之间的异样,但我向来对秦放不冷不热,他也习惯了,我既然已经顺了他的意愿结了婚,他也不好再多要求我什么,只能尽量维持平静。
「小秦啊,新岗位工作起来还顺利吧。」
秦放原本是组织部门的,婚前被我爸调走了,抽走了实权,很多人看不懂这一步棋,以为我爸是为了避嫌,放出的烟雾。
秦放很上路,急忙答到「接待工作里面的学问很大,我也是边干边学,这个岗位接触领导的机会多,我自然会多上心的。」
我爸一脸欣慰「你能体会我的苦心就好,你原来的岗位确实有实权,但都是苦差事,远不如现在接近权力中心来的实在啊。」
我实在看不惯一家人说话还要一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忍不住怼到「秦放读大学的时候就有远见,就算他想不通,我公公那么精明的人也会出言指点他的。」
我爸尴尬地笑了笑「瑶瑶从小就没了妈,我工作又忙,她成天泡在画室里,没规矩惯了。」
秦放不以为意「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当然知道瑶瑶的脾性,她是学艺术的,看不惯我这种在官场里摸爬滚打的圆滑样子,也能理解,我追了她三年才追到手,肯定要珍惜她的。」
我实在听不下去,放下饭碗,去看电视了。
翁婿俩还在聊天。
「爸,过几天省里检查组要来查防汛工作,我恐怕得忙一阵子,不能经常回来看您了。」
真能见缝插针,我爸是主抓河汛的,这是在向我爸递消息吗,怪不得我爸这么喜欢他。
秦放大抵是还在单位忙,偌大的房子里空荡荡的,冷清的很。窗户上的喜字还在,我却感受不到一丝喜气。
我回到卧室准备收拾行李,却看见行李箱里已经放了围巾和热帖。
凭心而论,秦放对我是很关心的,虽然没有感情但是从小一起长大,我也打算这次和赫振道别之后,回来和秦放好好过日子。
哈尔滨太平机场。
赫振穿着一件冲锋夹克,远远地在出口像我挥手。
看惯了秦放和我爸穿商务夹克,突然看见赫振一身清爽,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大学,我们一起去采风的情景。
赫振接过行李箱,自然地牵起我的手「先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的手指勾了勾,下意识想缩回来,可是赫振如此兴致勃勃,我终究还是任由他牵了我一路。
老道外巴洛克风情街,一派老式建筑,确实是个好地方。
赫振交给我一串钥匙,示意我打开面前的门,是一间画室。
赫振兴奋地像我介绍着一幅幅画作「瑶瑶,这是我的画室,我们的画室。」
我终于忍不住出言提醒他,不愿意他继续沉沦「这是你的画室,我的画室在芜湖,也有秦放的一半。」
赫振的眼里瞬间没了光彩「你是怪我太晚了吗?如果我早点有一间画室,你爸……」
「别傻了,赫振,你有一百间画室也不过是个商人,我爸在意的不是钱,秦放每个月也只有几千块钱的工资而已。」
「你爸不是因为嫌弃我穷,那是因为什么呢,因为我没像秦放一样有个接近权力的机会是吗?」
「没用的,不光秦放自己,他爸爸,他爷爷,他妈妈,甚至他二叔,大姨,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资源,我爸要的是这张关系网你明白吗?」
赫振痛苦地蹲在地上抓着自己的头发「所以呢,你就甘愿听你爸的摆布,不肯要我了?」
我抚上他的肩膀安慰道「我们是势单力孤的,怎么反抗得了?好在秦放对我很好,你也不必为我担心。」
赫振不甘心地反驳「那谁说得准。」
我心下一凛,此时我对赫振竟然没有多少心疼,反倒是他的偏执和咄咄逼人令我不耐烦。相比之下,秦放处理事情的冷静平和却让我多了几分好感。
哈尔滨四月份的天气还是很冷,江边的寒风更是让我忍不住把脖子使劲往里缩。
赫振替我紧了紧围巾,抓紧我的袖口,让我的手蜷缩在袖子里。
我却突然想起了秦放,他也会在起风的天气里,把我的手蜷缩起来塞进袖口,还会拍拍我的头说「这下你变成没有手指的机器猫啦。」
我使劲晃了晃头,惊讶自己怎么会时常想起他,且处处将他和赫振做对比。
赫振没有察觉我的异样,只以为是我怕冷。
「江边是这样的,有些外地人不小心把车停在附近,第二天就被冻住了,车身外边套了一层冰壳,很有趣的。」
我也只好热情地回应他「我也在网上看过很多冰冻天气的视频,江水解冻就叫开江,文开江是江水和冰块很和缓地向下游流。」
赫振接着说道「武开江就是巨大的冰排相互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很壮阔。」
「上学的时候,我们就约定好要来哈尔滨看开江,现在终于看到了,只可惜时间不对了。」
没能在合适的时间看见江水解冻跑冰排,一直是我和赫振的遗憾,此时我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和激动。
正犹疑着,电话响了,赫振识趣地走到一边。
「你是陆瑶?我是莫沛沛,我是秦放的……」
「我知道,前女友么,哪有人送红包不送礼金送自己照片的,你这样的怪人我当然记得。」
听到莫沛沛的挑衅,我喉咙一阵干痒,但从小的家教让我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失态。
「既然你知道了,我也就不瞒你了,我也要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