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厌恶我的嫡母，似乎重生了。
前世，因为术士一句「此女有凤凰命，日后定当母仪天下」。
日日欺辱我的嫡姐，非她亲生，也被视为掌上明珠。
也因为术士一句「此女招祸」。
将亲生的我，视为灾星。
嫡姐被赐婚给暴虐的宁王世子，她不愿，便撺掇嫡母送我替嫁。
嫡母一巴掌打得我跌倒在地，「飞烟是做皇后的命，你去嫁！」
一朝重生回到这夜。
这巴掌绕了个弯，落在玉飞烟脸上。
「你这个小贱蹄子，自己惹的祸，别想让我女儿帮你摆平！」
花朝节那日，嫡姐为了出风头，一舞倾城。
她身穿灼灼红衣，对着高台上的贵人暗送秋波。
却不料，打错了算盘。
高台上的贵人，并非她事先打听好的那样，是微服私访的年轻皇帝。
而是暴虐成性的宁王世子。
次日，宁王世子向皇帝求了一道赐婚。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玉家嫡长女飞烟，柔明毓德，温良敦厚。特赐婚于宁王世子萧景深，钦此！」
圣旨落下。
玉飞烟小脸惨白，颤颤巍巍地接了旨。
等宣旨太监离开，玉飞烟躲在嫡母怀里哭哭啼啼。
「母亲，我不要嫁给宁王世子！」
「你知道的，算命的先生都说，我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命啊。」
我站在角落，静静看着玉飞烟和前世一样的哭诉。
就连台词，和哭泣时故意挤出来的那滴泪。
都一模一样。
前世就是因为她这一句「母仪天下的皇后命」。
嫡母把她视若珍宝，护在身后。
强行让我穿上嫁衣，替玉飞烟嫁过去。
我跪在地上拒绝。
熟料我的亲生母亲，恶狠狠地一巴掌呼过来，我没站稳，跌倒在地。
嫡母怒不可遏。
「飞烟是做皇后的命，你不嫁，是想让我们玉家因你遭遇灭顶之灾吗？」
我含着泪，僵硬在原地。
可是，母亲。
害全家蒙灾的人，不是我啊。
2
前世的回忆尽数涌入脑海。
我注视着玉飞烟趴在嫡母怀里，二人如亲母女。
眼瞅嫡姐正要撺掇嫡母让我替嫁。
我朝她们走近，玉飞烟的声音落入耳中。
「母亲，飞雪和我长得有七分相似，不如…」
「让飞雪替我嫁去宁王府如何？」
玉飞烟的语气。
听起来是那么的善解人意。
「飞雪妹妹纵然被人看作灾星，可她到底是我妹妹呀。」
「毕竟宁王世子这么好的家世，对她来说，也算是高攀了。」
说着，玉飞烟似乎心疼我一般，拿手帕抹泪。
嫡母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思量。
而我懂事地跪了过去，「飞雪此生，全凭母亲作主。」
嫡母，是我的亲生母亲，而不是玉飞烟的。
她原是小妾。
玉飞烟的母亲死后，她才被扶正，成了玉府正室夫人，连带着我，也从庶女荣升嫡次女。
做小妾时，母亲就厌恶我的呆板木讷，更喜欢玉飞烟的灵巧懂事。
前世我抵抗不过，被换上嫁衣，代替玉飞烟嫁去宁王府。
却在新婚当夜。
被认出是个冒牌货。
宁王世子如传闻中一般暴虐，将我身上捅了十几个血窟窿，挂在玉府门口三天三夜。
后来，玉府无端获罪，被满门抄家。
只有玉飞烟安然无恙，穿着一袭贵妃宫服来看热闹。
「母亲，本宫能有今天，还得多谢你的大义灭亲。」
「要不是你把亲女儿嫁给暴虐世子，本宫也不会被陛下怜惜。」
「这杯毒酒，算是对你的报答吧。」
想起前世，嫡母如同丧家之犬，狼狈地死在玉飞烟一杯毒酒下。
我就觉得无端快意。
重生这回，我就是来复仇的。
可是没想到，我的嫡母，似乎也重生了。
3
「母亲，你倒是说句话。」
「难道此刻，还有比让飞雪嫁过去更好的办法吗？」
我静静地凝视着她们。
就在这时。
嫡母点了点头，冷笑一声。
玉飞烟以为自己的计谋得逞，刚朝着我露出一抹挑衅的笑意。
结果下一刻。
「啪！」
响亮的巴掌声，落在玉飞烟脸上。
玉飞烟捂着脸，不可置信地扭头望着嫡母，「你！母亲，你这是…做什么？」
就连我也有几分意外。
只见嫡母愤怒地站起身来，一把将我扶起，护在身后。
「玉飞烟，你这个小贱蹄子！」
「你自己惹的祸，自己去嫁。休想让我女儿帮你摆平！」
玉飞烟在震惊中愕然盯着嫡母。
确定她说的这番话，是来真的。
玉飞烟顿时冷笑一声，「好，好！」
她的伪装被卸下，露出一丝歹毒，「你们还真是一对好母女。贾氏，你别忘了，要不是我父亲把你扶正，你现在还是个妾呢！」
话音刚落，玉飞烟又狠狠挨了一巴掌。
她的半边脸迅速红肿。
骂归骂，可嫡母毕竟也做了这么多年的当家主母了，做决断的风范还是有的。雷厉风行起来，就算我爹来了，也会被吓一跳。
嫡母冷笑，毫不理会她的胡闹，直接吩咐下人。
「把大小姐关押闺房，从今日起禁足，直到三日后大婚。」
等下人散去。
嫡母回过头来，缓缓靠近我。
我注视着她，她也看向我。
她的目光变得多情而怜悯，我竟然在她眼里，看到了这些年来缺失的母爱。
「雪儿。」
「这些年来，让你受委屈了。」
「是为娘的错。」
我们母女俩相拥而泣。
接触到母亲陌生的怀抱，忽然让我想到九岁那年。
玉飞烟故意将我爹最喜爱的一件衣裳撕碎。
然后诬赖是我干的。
我娘明明看到玉飞烟剪坏衣服的全过程，却仍在帮着玉飞烟说话。
那日我挨了一顿狠狠的打，被关在柴房，饿了一天一夜。
我娘来接我时，我已经又疼又饿，一点力气都没了。
她把我抱在怀里，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咱们的处境艰难，你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你别怪娘。」
4
从小因为我呆板木讷的性格，我娘就不喜欢我。
在做小妾的时候，她有什么好东西，也都会留着藏着给玉飞烟吃。
玉飞烟什么好东西没吃过。
将她送的果子，随手扔在地上，踩了个稀巴烂。
「我娘说你只是一个贱婢！」
「你给的东西不能吃，都有毒！」
小时候的玉飞烟即便嚣张跋扈，我娘也喜欢她。
我娘捡起地上被踩碎的果子，又用手帕包起来，看到站在一旁艳羡流着口水的我，指着我又恨又骂。
后来玉飞烟的生母死了，我娘被抬成正房，变成了玉府的当家嫡母。
我以为终于苦尽甘来。
可没想到，仍旧苦了一年又一年。
十二岁那年，府外来了个算命的先生。
他为我和玉飞烟卜卦。
说玉飞烟「生来便是凤凰命，日后定当母仪天下」。
到了我。
算命先生则轻轻摇头叹息，叹了句「此女招祸」。
从那以后，我娘更是什么好东西都留给玉飞烟，就因为她有皇后命。
况且玉飞烟惯会察言观色，讨得嫡母欢心。
所以府上有了什么东西，都是紧着她先来。
而我从小，穿的用的，都是嫡姐剩下不要的。
回忆尽数上涌。
此刻，感受着母亲陌生的怀抱，我轻轻问：
「母亲，您为什么……」
我娘又将我抱在怀里，无比悔恨地摇了摇头。
「都是娘糊涂啊。」
「那个算命先生，说玉飞烟是凤凰命。」
「可实际上真正有凤凰命的人，是我的女儿，你啊。」
母亲又将前因后果和来龙去脉告知我。
我这才恍然大悟。
5
前世，我只知道自己是被暴虐的宁王世子害死，把这一切都归咎于母亲身上。
却从来不知道，当初玉飞烟一早给算命先生塞了钱。
所以，将我们两个人的命盘调换。
紧接着，我娘又告诉我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儿。
「雪儿，你知道后来，我们玉府为何被满门抄家吗？」
我摇头。
母亲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那是因为你死了，皇帝龙颜大怒。」
我顿时无比惊愕。
「雪儿，你告诉娘。」
「你和微服私访的皇帝，是不是一早就认识？」
我忽然想到花朝节那日。
嫡姐身穿一袭灼灼红衣，站在上京最大的酒楼舞台上，一舞倾城时。
我正在躲在黑不溜秋的河边，放河灯。
河灯放完，许完愿，我猛然起身，眼前一黑，却撞进一个坚实的怀里。
抬起头，是个年轻的公子。
四周无人，一切都变得静悄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