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身兰烟楼,因为模样酷似太子的白月光,被太子萧明衍宠幸。
后来,白月光即将风风光光大嫁东宫,兰烟楼也被一把大火烧为灰烬。
人们翻出一具面目焦黑的女尸,以为是我。
她轻笑,“不过是本宫的赝品,也配亵渎太子殿下?”
一年后的宫宴上,太子身边添了位婀娜多姿的蒙面舞姬。
我迎着白月光震惊的眼神,主动揽上太子的脖颈媚笑。
“太子哥哥,我回来了,你说要许给我的一切,可还算数?”
我是兰烟楼最美的花魁,跟了太子萧明衍三年。
我一直都有自知之明,自己是他心中白月光的替身。
初次见到萧明衍那日,姜家嫡女和齐王订婚的消息传遍京城,他神情阴郁,来兰烟楼喝酒。
姜家嫡女是京城第一才女,求亲的人可以踏破门槛,听说他也提亲了,却没能博得美人青睐。
我跳了一曲最拿手的《水调歌头》,水袖翻飞间,台下明紫锦袍的男人目不转睛盯着我看。
看到那张人神惊羡的俊颜,我肆无忌惮将水袖甩到他的脸上。
我倚靠在他怀里,为他斟满一杯酒,问他醉了吗?
他指尖淡淡划过我娇俏的脸庞,说酒不醉。
我轻笑,“那便是人醉了。”
他用一根手指挑起我腰间系着的绸带,眼神往我覆着薄纱的胸口上瞟。
“夜晚看应该会更美。”
从那之后,我成了太子萧明衍的金屋藏娇。
他每每总是喝得微醺,深夜从窗户里进来,埋首在我身前肆意吻着。
“宁绾,我想要你了。”
萧明衍身上有熟悉的酒香,是西梁来的岁贡玫瑰醉。
“太子哥哥……”
每当我忍受不住,就会咬着唇,故意扭动着腰肢,他一般很快就会倒吸一口气,缴械投降。
说实话,情窦初开的年纪,我也对他动过不该有的心思。
青楼的姐妹们都有很多恩客,有的是带着老人臭,手段变态的老头。
我很庆幸,第一个金主就是萧明衍。
楼里的姐妹们都很羡慕我,能够被这样一位多金又俊美的爷包养。
但是忌惮于他的身份,我不敢肖想,只期盼有一天他能把我赎出去。
因为他,我在兰烟楼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小阁楼。
直到太子大婚的消息传遍天下,娶的正是先前齐王的遗孀,姜家嫡女姜姝。
我开始慌了,正主白月光来了,我害怕他不要我了。
果不其然,太子大婚前两日,那位准太子妃就带人冲进了兰烟楼。
她趾高气昂睥睨着我,红唇轻嗤道:
“当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眉眼间与我有几分相似,太子殿下就宠了你几回,也算是你的福气。”
三年前,那时候萧明衍还不是太子,齐王才是最炙手可热的人选,右仆射姜家奇货可居,最终才把女儿嫁给了齐王。
听闻姜姝嫁过去不过半年,齐王就因染时疫暴毙了,而今,才二嫁萧明衍成了太子妃。
姜姝冷笑着捏起我的下颌。
“太子即将与我大婚,怎能还与烟花女纠缠不休?这张与我肖似的脸,我一刻也不想再看见。”
我一瞬不瞬望着她,立马觉得相形见绌。
她这张脸,纯善得就像天边一轮皎白的月亮,难怪能让萧明衍念念不忘。
高贵的明月光与低贱的尘泥,因为太子,而有了片刻交集。
直到她掏出了怀中的匕首,我卑微地跪在她脚边,颤抖着求饶:
“求太子妃饶恕奴,奴保证跟太子划清界限,奴再也不敢了……”
这张脸是我吃饭的饭碗,我怎么能毁容呢?
没了这张脸,谁还会看我跳舞抚琴,我该如何在这世间活下去?
匕首锐利,还是轻而易举划破了我的脸庞,刀口血肉模糊,我毁容了。
姜姝满意地大手一挥,尖尖的护甲掐过我的伤口。
我痛得浑身颤抖。
“如今已是丑无颜,留在这京中,污了贵人们的眼睛。明日你就离开京城,在本宫面前永远消失。”
东宫娶妻,十里红妆。
那一夜,朱雀街上,却有人放了一把大火烧毁了兰烟楼,姆妈和所有姐妹们都被烧死了。
我因为晚上疼得睡不着,侥幸逃过一劫。
回来时,看着兰烟楼的冲天火光,脸上的伤口被泪水沁得生疼,潺潺流血。
我躲在角落,看到太子妃亲临,发现那具面目焦黑的女尸,以为是我。
“不过是个赝品,也配和本宫明月争辉?拉下去喂狗。”
最小的妹妹被烧焦得面目全非,明明还有几个月,我就能攒够为她赎身的钱,还她自由。
那时候我恍然意识到,所有人都羡慕我有福气。
原来被太子招惹也是原罪。
我不知道那场大火是否是太子授意,只是那夜亲眼目睹所有姐妹焦黑的尸体后,我对这世间的情爱再无幻想。
一年了,我用了一种特制的药膏,能够化腐生肌,历经百倍的痛苦,重新滋养出血肉,容貌更胜从前。
东宫的歌舞坊又在招人了,而我改名换姓,进去报了名。
我想让姜姝为兰烟楼十几口人的性命偿命。
太子大婚刚满一年,不好纷奢,不纳姬妾。
人人都道,当今太子萧明衍是个好储君,文能献策天下,武能亲征定邦国。
更是与太子妃琴瑟和鸣。
太子的生辰宴上,我戴着金镂面具缓缓出场。
一头青丝紧贴在玲珑的身后,中央的水面倒映出我毫无瑕疵的脸孔,如临水照花。
我伸出一只脚在水面上轻轻一点,水影便破碎了。
跳的正是《水调歌头》,是我第一次见萧明衍时跳的那支舞。
我觉得他是一个美梦,也是一个噩梦。
太子妃并没有认出我,只冰冷地盯着我。
“大胆,太子寿宴,竟敢上这些淫词艳舞,简直是有碍观瞻!”
唯有萧明衍一袭玄色锦袍,犀利的目光在我身上反复打量着。
我将水袖拂在了他的身上,他没有抗拒,揽我入怀。
我千娇百媚地缠住他的脖颈,“太子爷,您喜欢吗?”
他不动声色看着面具下的我,那双鹰隼般的眼神似能将我看透。
下一瞬,大手缓缓覆上了我的脸庞。
当萧明衍摘下我面具的那一刻,我在他眼底看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惊。
一时间,怀疑,愤怒,恨意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可我还是强制自己伪装,像三年前一样肆意娇笑着,轻轻附上他的耳边。
“太子哥哥,我回来了,你说要许给我的一切,可还算数?”
他神情微动,将我搂得更紧,垂下的长睫如米色的蛾翅,看不出什么波澜。“孤许过你什么?”
我一字一句道,“荣华富贵,两心相许。”
不知是不是我眼花,萧明衍的眼尾竟隐隐有些发红。
一旁的太子妃明显脸色一僵,这场宴会因为我的出现,气氛变得波诡云谲。
“殿下,这舞姬实在无礼……”
可当姜姝仔细看清了我的脸时,她浑身一凛,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一年了,那些伤害过我的人,我来向你们索要报酬了。
终于,太子唇角扯出一抹笑意,将我松开。
“不过一个戏子,太子妃何必气坏了身子?”
不过是个戏子,不过是个青楼烟花。
我的眼底微微酸涩,还是依礼退了下去。
果然不出我所料,那一晚我被留在了东宫,他漏夜亲自推开了我的房门。
看到那张熟悉的俊颜,我心中的恨意不自觉翻涌。
萧明衍克制不住地拥我入怀,身上的斗篷仍带着夙夜寒气。
“绾绾,可是生了孤的气?”
我低下头,快速敛却心神,换上他最喜欢的乖顺眼神。
“岂敢。太子哥哥,太子妃要杀了我,我险些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烛火昏暗,我辨不明他的情绪,半晌才听到他沙哑道:“孤也以为,此生都不能再与你相见。”
永失所爱,和失而复得,是男人最难以忘怀的。
萧明衍也不能免俗。
我絮絮叨叨跟他讲述着我离开兰烟楼的经历,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太子哥哥,你走后,他们要把我卖去深山老林里给老光棍当媳妇。”
他脸色一沉,我哭着勾上他的脖颈。“我当然没去了,那些人又老又丑,你娶我。”
我埋在他的怀里哭了很久,闭上眼睛昏昏沉沉,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一阵轻轻的叹息。
他说,“好。”
萧明衍是个阴晴不定的人,很多时候我辨不清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