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妈和外婆在厨房紧赶慢赶烧菜的时候，桌上的男人们在喝着酒吹嘘自己的光荣事迹；
当舅舅把沾满口水的筷子指向我，说女孩子就是赔钱货。
我一把把桌子给掀了，摁着他的头给外婆磕头认错。
寒假留校帮老师完成课题，等我拖着行李箱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小年夜了。
走到大门口，只有系着围裙的妈妈出来接我:「今天你舅舅他们回来了，你说话稍微注意一点。」
她提醒我。
舅舅毕竟是长辈，如果不是他太过分，我也不会见到他就跟他撕破脸皮——
每次因为家里生的是男孩，就在我爸妈面前耀武扬威；
每次来都能把家里的水果、礼品搜刮干净，甚至厨房里用了一半的橄榄油都不放过……
我放了行李，走进餐厅。
刚一进去，我差点气笑了。
桌上只有外公、舅舅、舅妈、表哥表弟和我不认识的男性亲戚，在吆五喝六、把酒言欢。
看到我进去，舅舅把酒杯一放，开始摆谱:「月月啊，怎么还不叫人。」
我还没开口，他又抢话:「看来，考了个研究生了不起了啊，连礼貌都不懂了哦。」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不是还没来得及给我外公问好吗，还有啊，研究生确实挺了不起，毕竟啊，还是家里第一个研究生呢!」
我看着表哥，意有所指，他只上了个专科，还为了转个专业私下塞了不少钱。
舅舅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刚想呛过来，外公把酒杯「砰」地一放，「都少说几句，月月坐下吃饭。」
我看了看每次纵容舅舅的外公，客气地反问:「您看，哪里还有地方给我坐?」
外公低头喝酒不说话，饭桌上死一般的寂静。
是了，每到过年，饭桌上永远坐的是那些自以为是顶梁柱的男人，在饭桌上吹嘘着一年的光辉事迹。
舅妈因为生了两个男孩，以照顾表弟为由，也坐在了饭桌上。
而我的外婆和妈妈，每次默认为厨房的烧菜人员，没上桌吃饭过，只能在烧菜间隙随意垫两口。
我刚从餐厅出来，遇到了出门买酒的爸爸。
他提着白酒礼盒走了过来:「阿囡，终于回来啦，你妈妈每天都在念叨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和爸爸短暂地交流了两句，他指指白酒瓶，示意我送进去，他给我妈去打打下手。
我回到餐厅，「外公，我爸把酒买回来了，我帮您开开吧!」
我一边跟他说道，一边把礼盒外面的绑带拆开。
「哎哎哎，别拆!」谁知道天天说自己年老体弱的外公一个健步冲了过来，夺过酒瓶抱在了怀中:「这可是好酒，我要留着你表哥婚礼的时候给客人喝呢!」
我气笑了，好家伙，闹到现在，每次来家里吃饭，都忍着不喝白酒只喝啤酒的原因，是为了来这儿给他的大孙子免费进货的?
偏偏这个时候，还有不长眼的亲戚附和他:「哎哟，是好酒呢，有两个孙子真是有福气呢!」
外公装模作样给那人倒酒:「害，也辛苦的，我现在还在帮别人打零工呢，到时候还得帮我两个孙子娶媳妇呢!」
说到她的两个儿子，舅妈来劲了:「我们家涛涛啊，找了个女朋友，家里不得了有钱呢，说结婚之后啊，直接给涛涛一套房呢！」
她指指放在餐厅一角的礼品盒:「那些什么礼品盒啊，都是她送给我们家涛涛的。」
真搞笑，来别人家拜年，还把拿的是其他人送的礼说出来，也算是个没脑子的。
舅舅听到不对，用胳膊肘狠狠 杵了一下舅妈，舅妈讪讪笑了笑。
舅舅尴尬地开始劝酒，见气氛没有之前热闹，直接把矛头对准了我:「月月，今年25了吧，要我说啊，也该嫁人了，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呢，反正都得嫁人!」
我看着他自以为是地对我进行说教，开始反击:「您这话说得就有意思了，照你这么说，你们也别吃饭了，反正都得死。」
他生气红脸，我乘胜追击:「确实啊，研究生没啥用，比不上我表哥大专学历，只能娶个好老婆吃软饭。」
舅妈一听，直接摔筷子:「怎么跟长辈说话的，女孩子就应该本本分分的，你看你还染个头发像什么样子，我看啊这个家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我捋了捋我摩卡棕的长发，觉得自己刚才火力没开足，准备再上点儿猛料:「第一，我没见过每到逢年过节，就过来连吃带拿的亲戚；第二，麻烦你搞搞清楚，这是我家，我和爸爸妈妈是这家的主人，没有客人赶主人的道理，看不过去，请走!」
我一点儿没惯着她，直接打开了门，做出「请」的手势。
表哥看舅舅舅妈从我这里讨不着好，站了起来，像一座山一样气势冲冲地走了过来:「殷月，我今天就提替我爸妈管教管教你!」
听到动静的妈妈赶忙从厨房里冲了出来，拦住了想要动手的表格:「涛涛啊，月月就是小孩子气，不要生气啦，姑姑今年给你包一个大红包!」
听到钱，他明显冷静了下来，在我妈的阻拦下，装模作样地扭了几下，瞪了我几眼，回到了餐桌。
笑死，一个已经工作四年的成年人，除了每月啃老，每年还有脸问长辈要红包。
表弟在舅妈怀里扭着不肯吃饭，妈妈见状直接说:「那鑫鑫吃饱了，就让月月带他到房间里玩吧!」
我牵着混世魔王来到客厅，并不打算把他带进房间，毕竟以他的破坏性，我的周边和玩偶可保全不了。
刚进客厅，他就盯上了我花了三个小时拼好的乐高，好不容易骗他松了手，又嚷着要吃糖。
就在我一个头两个大的时候，门铃响了。
我打开门，是我的发小陈桉，他拎着保鲜盒:「这是我妈刚刚下好的饺子，带给你们尝尝。」
我如获救星，赶紧把他拉了进来，让他去整治那个小魔头。
好不容易，陈桉用秘密花园和彩笔引诱他安静了下来，我赶紧拉着他拐进小厨房热饺子。
「我真是，一回来就催我结婚，不知道的以为我结婚她们有钱拿呢!」我恨恨地关上微波炉的盖子。
陈桉靠着门笑:「不催婚那他们还怎么在你身上找优越感呢?」
我无语地看着他:「女孩子到了二十来岁，唯一的价值好像就是结婚了」我洗了两双筷子，「还是男生好啊，可以说自己想要先立业再成家。」
「哎哎哎，我妈哪不催了，天天催我带个女朋友回去吃饭。」他看着我，意有所指，「实在不行，咱俩凑合凑合吧。」
陈桉嬉皮笑脸地靠过来，歪着头问我。
「拉倒吧你，想得美！」我低头吃饺子，错过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怅然。
收拾好碗筷后，我们回到了客厅。
正当陈桉为自己能让小魔头安静下来得意的时候，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林鑫拿着彩笔在陈桉的限量版球鞋上画画。
「我的天!」陈桉一个箭步冲过去，从林鑫手里夺过球鞋，拿着袖子拼命擦了起来。
我心底一股火窜了起来，这个球鞋平时陈桉宝贝得沾了点灰尘都得擦了再擦，现在林鑫竟然敢在上面涂鸦。
我一把拎起林鑫的耳朵，「你在干什么，谁让你在哥哥球鞋上乱画的!」
林鑫对我拳打脚踢，想要挣脱我的束缚。
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拼命地往我的脸上挥、腿上踹。
我的头发散了，眼镜也被他打落，鼻托刮过脸侧，火辣辣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