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总能猜中我的心事。
我原以为是我和他心有灵犀。
直到有一日,我听到一阵古怪的声响。
【宿主,确认对女主使用读心术吗?】
【报错!道具使用错误……】
紧接着,我耳边响起驸马的心声:
「女主好烦啊,她情绪怎么又不对劲?怎么这次连系统都报错了?」
「要不是因为她之后会扶持幼帝登基,大权在握,谁稀罕一遍遍地猜她心思啊。」
「等我以驸马之身辅政时,她若是愿意给我当妾,我倒可以考虑留她一命。」
我是晋宁公主,我觉得我的准驸马顾泽,好像能猜透我的心思。
顾泽与我青梅竹马,不出意外的话,他将是我未来的夫君。
他总能从果盘里挑出我爱吃的水果,从脂粉里挑出我钟爱的颜色,从绫罗绸缎里挑出合我心意的衣衫。
初时我是开心的。
毕竟绫罗绸缎、脂粉糕点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儿,被猜中心思,被顺意侍奉,确实是件令人顺心的事。
可现在……
「阿泽,这两款平安锁,你猜猜,我打算送哪个给荣儿做周岁贺礼?」
顾泽放下作画的笔,无奈笑道:「殿下总是喜欢跟臣玩这种猜一猜的小把戏。」
他眼神扫过我手里的平安锁,不假思索道:「右边那一块儿。」
「又猜对啦。」我将两枚一模一样的平安锁攥在手里,惊叹道,「你为什么总能猜到呀?」
顾泽笑起来:「哪有什么为什么,臣和殿下一同长大,自然是心有灵犀。」
我放下手里的平安锁,也笑起来。
顾泽总能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宴会上恰到好处地为我递来解腻的果酒,花园里替我折下我最喜欢的花枝。
就连我偷溜出去玩,他也能猜出我想去哪里,悄悄为我备好替换的衣衫。
他与我青梅竹马,心意相通。
我瞧着他低头为我作画的模样,决定等荣儿的生辰礼过了,就去请母后为我们赐婚。
顾泽抬头看我:「殿下?发什么呆呢。明日等我来接你,一同去东宫。」
荣儿是皇兄的长子,今日刚满周岁。
我看着缩在皇兄怀里的小婴儿,将带来的平安锁挂在他脖子上。
转头却看到他手腕上已经挂了一条镶嵌着宝石的百岁索,熠熠生辉。
这是皇室去护国寺祈福时,父皇特意向方丈问来的,在佛前供奉过,可保孩童百岁无忧。
想到这里,我不免懊恼。
平安锁也该先在佛前供奉过再送给荣儿的,为他求来佛祖庇佑。
顾泽拉住我衣袖,压低了声音跟我说话:「殿下怎么皱眉呢?」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这条百岁索真好看,和殿下送来的平安锁相得益彰,怎得惹你懊恼呢?」
「让我猜猜,百岁索是陛下从寺庙里求来的,所以殿下在想,这平安锁也应先送去佛前供奉,才好赠送给小皇孙,是不是?」
我心情正低落,听到他的话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却隐约觉得有一丝不对劲。
顾泽隔着衣袖握紧了我手指,笑:「殿下别多想,你尚未及笄,哪里懂小孩子的事儿呢,再说这平安锁是你挑了许久的祥纹,总有好兆头的。」
「不要为此不开心,明日我陪你去一趟护国寺,为小皇孙点一盏平安灯就是了。」
我心里那一闪而逝的违和感因为他的安慰散了些,露出笑来。
顾泽于是松开我衣袖:「宴席要开始了,太子殿下忙不过来,我去帮忙。」
他走后,我视线落在荣儿白胖的手腕上,那条百岁索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挥舞着。
装着百岁索的盒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我顺手拿起来。
忽然意识到了方才的异样出在何处。
皇室祈福,是不允许外人在场的,而百岁索一直装在盒子里由父皇收着,今日才当作周岁礼送来东宫,戴在了荣儿手腕上。
那么顾泽,是如何知道这条百岁索出自父皇之手,还在佛祖跟前供奉过的呢?
他竟对父皇的举动这般清楚吗?
回公主府的路上,我神色郁郁。
屡次想探究顾泽的怪异之处,却在看到他坐在我对面的身影时,又下意识地把一切想法都压了下去。
许是见我不开心,顾泽拿出一对玉佩来。
「殿下,今日太子殿下收到了一对鸳鸯玉佩,便转赠给了我,正好你我一人一个。」
「殿下,让我猜一猜,你想要哪一个。」
我视线扫过他手里的玉佩,与他对视,望进他含笑的眼睛里。
我们时常玩这样的游戏。
顾泽总能准确挑中我喜欢的那一个,而我也总会因为他挑中我喜欢的东西而开心。
我接过这两枚几乎一样的玉佩,特意不去看玉佩上的花纹。
随意想着,我喜欢左手边的这一枚。
「殿下,你喜欢这个是不是?」
顾泽抽走我左手的玉佩,微微在半空中晃着,笑道:「这次我猜对了吗?」
我沉默片刻:「猜对了。」
顾泽次次都能猜中我的心思。
一次两次的,难不成都是巧合?
思绪翻滚,顾泽却轻笑起来:「殿下又在疑惑了?」
我心里一惊,所有的想法都在刹那间散去。
顾泽声音无奈:「殿下,你为何就不相信呢?若两个人真心相爱,就会心有灵犀,心意相通。」
他正色道:「殿下,你我青梅竹马,我将你视作未来的妻子,对你一腔真心,自然就能知晓你喜欢什么。」
「以往殿下总是乐此不疲地找我玩这个小把戏,我若答对了,殿下就会开心。」
「现在我答对了,殿下怎么还不开心呢?」
他眉眼低垂,长长的睫毛遮住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语气轻到几乎听不到尾音。
那双总是温柔注视着我的眼睛里满是忧虑。
我心软,见他这副萎靡模样,失笑道:「我没有不开心。」
「我只是——」
只是认为你随时随地都能猜中我的想法,让我很是……忌惮。
但这句话我没说出来,甚至都没敢在心里想,只轻飘飘地掠过去了,转了话头。
「——只是,没能把最好的周岁礼送给荣儿,为此愧疚罢了。」
顾泽于是笑起来,那双雾蒙蒙的眼睛再次盈满了笑意。
「殿下啊,我们不是想好了补救之法吗?不要为此忧心了。」
「太子殿下是你的同胞兄长,小皇孙是你的亲侄儿,无论你做什么,他们都不会怪罪,何况是这等小事儿呢。」
深夜,万籁静寂,我却睡不着,白日里发生的一切都沉甸甸地压在我心头。
有顾泽在身边的时候,我下意识地防备他,防备到连思虑都不敢太多。
现在夜深人静,刻意压制过的思绪铺开,蔓延,翻滚。
到底为何,顾泽能如此准确地猜中我的选择?
我的父兄只将这视作儿女情长的旖旎情事,认为顾泽定是爱极了我,才对我熟悉到这种地步。
于是我也顺势而为,将顾泽看作是我的驸马,结发同心的枕边人。
我们青梅竹马、心有灵犀、心意相通、了如指掌。
是的吧,不然呢?
我又想起之前那个荒唐的猜测。
总不能是,顾泽能看透我所思所想,能听我心声吧?
这念头一出来,就蔓延着翻滚着,怎么也压不下去。
被人时时刻刻猜中心思,其实是一件很烦的事情。
我的一切在顾泽面前,都无所遁形。
他知道我喜好的诗文、糕点、脂粉和衣衫。
他的猜测,铺天盖地地渗透到我生活的各个方面。
我不想被他这般揣摩,在这之后,我每次和他在一起,都是脑子空空的状态。
就连后续我不厌其烦地跟他玩的「小把戏」,都不过是试探。
猜中一次两次可以算是巧合,猜中的东西掺杂着我明确的喜恶,可以说是对我了解至深。
但我后面一次次胡乱选的东西。
那两个毫无差别的平安锁、那两枚我都未仔细打量的玉佩。
这样都能猜中,总不能说是无意为之了吧。
即便那些东西,本就是我的想法我的安排,而顾泽只不过是先我一步说出口。
但仍然让我有了防备。
我瞪着眼,心里的念头翻滚不休。
我自小跟着皇兄一同长大,一起接受教养,跟在父皇身边耳濡目染,便也多了几分慎重。
分明是温暖的寝宫,我却硬生生打了个寒颤,只觉得手脚发冷,呼吸都粗重了些。
若真能看透我的心思,那顾泽此人,也太可怕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