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过一个人。
他为我拒绝名门贵女的示好。
在我受到旁人欺辱时,会帮我出头。
他说了很多爱我的话。
让我等他来下聘,堂堂正正成为他的妻子。
因此我不管外界流言,忤逆爹爹。
后来京里来了个漂亮姑娘。
他被夺去了目光,与她策马赏景。
等我要走了,他又目光哀戚。
“苏蔓,别走。”
父亲给我指了门亲事,说是南边做生意的商人。
可我心中已经有了意中人。
因此我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不进水米。
我用这种办法逼迫爹爹同意。
好在他松口了。
在我跪着三日后,他站在身后负手而立。
身旁服侍着的,是他的继室。
也是给我挑选夫婿的罪魁祸首。
“苏蔓,就算你不嫁人,可珍儿也要说亲啊。”
她站在那,用帕子抹着脸。
在今年年初,宫中下了旨意,让小妹待嫁,待明年初夏便嫁给三皇子为妻。
因着如此,他们才急哄哄随意找了个人,打算让我成婚。
他们说,长姐若是赖着不嫁,对妹妹的清誉有损。
可爹爹明明知道,我早已与沈之言两情相悦。
他也说过,会来娶我。
“爹爹,若是沈之言今年不来,我便答应你,嫁给那人。”
我嘴角干涸,忍不住舔了舔。
爹爹的脸隐在暗处,看不清模样。
“好。”
我听见他这样回答。
终是撑不下去了,我陷入了黑暗。
醒来时,我已经在自己的房内。
沈之言就坐在绣凳上,撑着下巴打盹。
我微微一动,膝盖就传来刺骨的疼,没忍住出声,惊醒了他。
我本想笑一下,可三日不进水米,连张口都无法。
“醒了?吃点粥。”
他唤来丫鬟,将粥一口口喂给我。
周到体贴,让我心口泛起一阵阵甜意。
只要能嫁给他,多少苦我都不怕。
一碗粥毕,沈之言顿了顿,揉着我的手。
“我都听你爹娘说了,你何苦如此。”
我有了力气,笑道:“及笄那日我答应的,我会等你来提亲,谁知他们竟私自给我订了门亲事。”
我的声音轻下去,反之是无限羞意。
“我不愿。”
沈之言闻言一笑,他用手将我额间碎发往后抹。
他语气轻轻:“蔓蔓,我必不负你。”
“待我回家,便和爹娘商议提亲之事。”
“能娶你,是我之幸。”
那句话像是春日里拂柳的轻风,在我心底荡起一地波澜。
他是公主之子,与我有天壤之别,可他却能说出这种话,何尝不是我的幸事?
我无意识捏紧了他的手,心下忐忑。
“沈之言,你不会离开我的,是不是?”
“是。”
他语气郑重,让我悬浮的心彻底安定。
像是飘荡着的芦苇,终于找到了扎根的土地。
沈之言没有久坐就走了。
难得的是,爹爹来了。
他只是站在屏风后,将一块玉佩让小双拿进来。
“这是他的定亲之物,等回家禀告公主后,自会派人来下聘。”
我细细看去,那块玉佩上一个“言”字赫然醒目。
这是代表他身份的玉佩,温润触感从手心蔓延至心口。
我浅浅笑了。
“你如此执拗,为父不再与你争执。”
他脸上有一丝嘲弄:“等自己撞了南墙,被人耻笑,你才知道今日有多愚蠢。”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撑着道:“愚蠢?爹爹,这十几年来,我从来没有忤逆过你。”
“在娘一尸两命后第三个月,你娶了新人,那时候我才五岁。”
我哽咽道:“可我从来没有对她有过不敬之心,早起问安,外出陪同,妹妹想要的,我没有一次是不想让的。”
“可现在是我一生的幸福,难道爹爹连祝福都不曾有一句吗?”
屏风上绣着花样,挡住了他的脸。
我看不清他是什么样子,但眼角忍不住划过一丝清泪。
“爹爹,看在我死去娘的份上,这一次,就让我自己决定,行吗?”
许是他想起了娘亲,那个浅笑温柔的女子。
为他生下一子就撒手人寰,结果孩子也没能保住的苦命人。
最终他只是长叹一声:“好。”
我像是失了力气,整个人瘫软在床上。
“多谢爹爹。”
“祠堂里那些话,为父不是玩笑。”
“若你小妹只是嫁给寻常人家,你想和沈之言磋磨多久都无碍,但现在时局紧张,你作为长姐,要懂得道理。”
我死死抓着被子,低低应了声。
“我明白。”
外面秋风瑟瑟,我心下却是凄凉一片。
爹爹没有久留,从小妹出生后,我们父女俩已经许久没有说过那么多话了。
屋子静下来,只能听见门口几丛修竹随风婆娑,飒然作响。
这是我第一次去争取的结局。
很久之后,我仿佛能看见沈之言穿着红装朝我缓缓走来。
他那样的好容貌,穿红色必定好看。
第二日醒转,丫鬟来传话,说是沈之言让我去明月楼,说是李家小姐回来了,在那里设宴。
关于这位姑娘,京中早有传言。
说她身子孱弱,才被送往边关外祖家养病。
如今到了许亲的年纪,才被送回来。
我忙打理好前往,才刚进大堂,一名胭脂红宫装的女子在沈之言身边笑意盈盈。
她梳妆简单,头上只用同色发带将发髻挽起,像个上阵杀敌的女将,肆意张扬。
相对于她的简约,我反而过于装饰隆重了。
但我不在意,沈之言喜欢我穿着艳丽。
他说这样,就看不出当年在墙角哭鼻子的小姑娘了。
反而是在他羽翼下保护极好的女子。
对上我的视线,李朝朝一愣眸中的笑意淡了淡。
“蔓蔓。”
沈之言笑着迎上来,我也如往常一样,站在他身侧。
一个动作下,任谁都看得出来。
沈之言对谁有意。
等人都到齐了,沈之言照样让我坐在他身边。
一扭头,发现李朝朝也在他身侧。
“不吃东西发什么愣呢?”
沈之言抓了抓我的脸颊,依旧亲昵无比。
不知是不是我过于敏感,沈之言这个动作有些拘谨,不同于往常那般大方。
我收回视线,笑了笑。
才发现沈之言已经将剔好的蟹肉放在我碗里,如往常一样。
李朝朝挑了挑眉:“没想到沈公子如此体贴,今日明明是为我接风,怎么我就没有这种待遇?”
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冷下来。
众人目光在我们三人之间扫视。
还是其中一个公子笑吟吟道:“你刚回来哪里知道。”
他指了指我:“咱们这位苏姑娘,御夫有术,这些年我们早就看习惯了。”
其中一个也笑起来:“是啊,就看什么时候有好消息了。”
我的脸瞬时烧起来。
沈之言拿了个桂圆扔过去。
“就你们俩话多是吧。”
大家顺着这热闹起来。
只有李朝朝冲我眨眨眼,嘴角微撇。
一顿饭吃得我有些食不下咽。
以往沈之言在我身边,不管是我不爱吃的还是茶水没了,他都是第一个发现的。
但现在他虽也有夹菜给我,但更多时候,是侧头倾听李朝朝的声音。
宴会进行到一半,我借口不舒服起身,想出去走走。
回头一看,沈之言只是含笑在和李朝朝说话。
心口一涩,也没开口唤他,只是低头出去了。
在酒楼花园走了两圈,心口郁郁才松快了几分,刚要回去,楼梯处传来了两道声音。
“你刚看见苏蔓那副死鱼脸样子了没?”
“要不是沈之言,谁稀罕和她一桌吃饭。”
我凑近了些许,才发现这是刚才为我解围的两个人。
“你也别恼,如今李朝朝回来了,听说他们自小就有娃娃亲,日后谁能成为沈家主母还不知道呢。”
“我能恼什么,只是羡慕沈之言。”
他语气中带着讥讽:“有个倒贴的女人不够,现在又来了有权势的娃娃亲。”
“我要是他,正妻和美妾,坐享齐人之美。”
两人怪笑起来。
话题翻转,他们走上了楼。
而我站在风口处,听着风声一股股在我耳边刮过。
犹如耳光,扇得我眼冒金星。
他和李朝朝,有娃娃亲?
后来怎么回府的我忘记了。
只记得自己坐在梳妆台前,从暗格处拿起那枚玉佩,死死紧握。
像是握着最后的一丝机会。
“小双,之言不会负我的,对不对?”
小双心存疑虑,但还是笑着安慰我。
“当然不会,您忘了,沈公子为您做了多少傻事,有时候奴婢瞧着都羡慕呢。”
我像是有了救命稻草,笑道:“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