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逆行的宝马将我和三岁的女儿撞飞。
女司机却暴跳如雷,骂我们撞坏了她的新车。
我倒在血泊里,哀求她放过我女儿。
她却笑眯眯的,又碾轧了我们好几个来回。
如今,她趴倒在我车前,浑身是血地求我放过她。
我也笑眯眯的,在她眼前抖开一纸证明:
「哎呀,我有精神病,不用负责哟!」
我承认,我笑得很大声。
因为,这可是她老公亲自帮我开的呢!
我好心安慰她:「你别急!你老公,还有你女儿...一个都跑不掉!」
「咪朵!咪朵!不要...」
我忽地睁开双眼,身上传来的疼痛清楚地提醒我,那场车祸不是梦!
「你终于醒了,我马上通知你老公来医院!」给我做检查的护士一脸欣喜地说道。
我虚弱地张了张嘴,颤着声问道:「我的女儿咪朵呢?她...她还活着吗?」
护士怜悯地看着我,抿了下唇说道:「请节哀。」
乍闻噩耗,我狠狠地捂住胸口,失声痛哭起来。
那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清晨,老公早早去上班,给我们母女留了早餐。
女儿咪朵揉着眼睛亲了亲我,翻身撅起屁股还想睡,被我一把捞了起来。
「乖咪朵,陈老师说啦,今天你是小小值日生哟!」
咪朵一骨碌坐了起来,自己穿好了衣服,乖乖地吃完了早餐。
我找出咪朵最喜欢的那件连衣裙,是老公趁特价花了99买的三岁生日礼物。
幼儿园就在小区外面,是家普惠幼儿园。
送完她,我就可以去超市上班了。
我牵着她软乎乎的小手走出小区,心里满满都是对生活的满足感。
这小区虽然老旧,却是我们掏空所有积蓄买下的第一套房子。
正想着,咪朵突然指着我的鞋子说:「妈妈,你的鞋带散了!」
她笑眯眯地扬起软糯的小脸:「让咪朵来吧!咪朵是妈妈的小帮手哟!」
我低头摸着她的小脑袋,沉浸在她天使般的笑脸中。
一辆汽车突然从我们身后逆行而来,「砰」地一声,将我们撞飞出去!
剧烈的疼痛和大脑的嗡鸣撕裂着我,半晌,我才逐渐聚焦了视线。
我挣扎了几下,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了了。
更令我崩溃的是,女儿咪朵趴在不远处,身下有一滩血在蜿蜒。
「咪朵!咪朵!」我陷入了无限的恐惧,她却毫无声息。
漂亮女司机急匆匆下了车,却看都不看我们一眼,而是尖叫着跑到车头,查看撞击的凹痕。
「哎呀,一大早怎么这么倒霉,才买的新车呢!把你们卖了都赔不起!」
「咳咳,求...求求你,先救救我女儿!」我忍着剧痛,呻吟着哀求她。
她却皱着眉头,躲开了我的手,生怕血迹弄脏了她那身价值不菲的衣服。
她抬腕看了看手表,瞬间暴跳如雷。
「你们是瞎还是聋啊!我都要迟到了!什么傻逼东西,真他妈是害人精!」
她骂骂咧咧地上车发动引擎,加速从我们身上疯狂地压过去!
倒车,再压!
一次,两次,三次...
护士打电话通知我老公过来,可来的人却是保险公司的员工。
他们说:「林女士,您的老公出了意外,他生前购买了一份保险,受益人是您。」
「什...什么?」我含着泪,不愿相信地看着他们。
接连两个噩耗,我只觉眼前阵阵发黑,感觉天都要塌了。
我获得了巨额赔偿,可是我失去了老公,失去了女儿,甚至失去了我自己...
镜子里的那张脸,根本就不是原来的我。
那场车祸后,我全身多处骨折,脸骨也凹陷了半边。
老公卖掉了家里的房子,将我从死神手中抢回来,还给我做了整容。
他知道我爱美,不能让我看到可怖的脸庞,即使我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
可如今我醒了,他却再也回不来了。
出院后,我立即去到老公的出租房收拾遗物,看着桌面上遗留的法院判决书,血丝像蛛网一般爬满了眼球。
所有的悲怆与愤恨,都化成一口血,喷溅在那句话上:
「被告人高云璐,经鉴定为精神病人,不负刑事责任。」
好!
真是好得很!
我在高云璐家豪宅隔壁租了套小公寓,窗户正好能看见她房子的阳台。
严格说来,这也不算是她的房子了,是她老公陈远翔的。
毕竟当时她的新车没上保险,为了逃避赔偿,她假离婚后卖惨,名下一分可执行财产都没有。
但我却看见,精神病人高云璐每天都能开开心心地逛街、美容、拍视频。
有时,她在享用了保姆的晚餐后,会挽着老公、搂着女儿在小区里悠闲散步。
有时,她女儿在客厅里弹钢琴,夫妻俩会和着琴声依偎起舞。
他们一家有多幸福,我老公那时就有多绝望!
不过没关系,现在,也该轮到他们体验了!
我捡起来被我搁置多年的画笔,逐渐找回了久违的感觉。
当年我可是以最高分进的美术学院,还拿了全额奖学金,老师们都夸我灵气十足。
只可惜,大一还没念完,家里就要将我嫁给村里的老光棍,好给我弟弟娶媳妇。
我无奈辍学,却没回家,而是办了假证逃到这座城市,和刚刚毕业也同样穷困的男友结了婚。
我画了个淡淡的妆,对着镜子里的脸,勾起一抹笑容。
此刻,我不再是身份造假、没有学历而在超市里打工的年轻妈妈林放。
而是清纯可人、天真懵懂的林方文,就像只随时会被狼吃掉的羊,楚楚可怜。
谁也不知道,我只是一只蛰伏的蝉,正等待着破土的时机。
「哎呀!」我怀里昂贵的颜料和画笔不小心散落了一地。
可是,穿着短裙,我半蹲着实在有些吃力。
一双白皙的手伸了下去,将我的东西逐一捡起,往我面前一递。
我没有伸手去接,反而怔怔地看着这双手的主人,迅速红了眼眶。
陈远翔笑得温文尔雅,打趣道:「怎么啦?是东西摔坏了心疼吗?」
对于美术生来说,请你吃顿大餐她都会舍得,但你挖她一勺颜料,就跟挖了她心肝一样疼!
果然是艺术系主任,陈远翔深谙美术生的痛点。
我却咬着唇,眼中水光闪动:「Oh,mygod!你长得好像我哥哥!」
他笑了,用手背推了推金丝眼镜:
「这是最新的搭讪方式吗?不过,被美女搭讪,我很荣幸。」
我的眼泪却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东西,生硬地说了句Thanks,转身就跑。
可是,我转身转得太急,脚下一崴,就要摔倒。
不出所料,一双手搂过了我的腰,陈远翔将我拉进了怀里。
我像是惊慌失措的小鹿,立刻推开他,低着头连声说着「Sorry」。
陈远翔的眼睛在金丝眼镜后闪着光,是好奇,是怜惜,也是掠夺。
可他很快就掩了下去,换上一副抱歉的表情:「是我唐突了,是我对不起。」
蹲下身轻轻摸了摸我的脚踝,他指尖微微颤抖,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你的脚有些肿。」
「你住附近吗?我送你回去。」
我斜靠在沙发上,陈远翔单膝跪地,轻轻地用药油揉着我的脚踝。
「嗯~」我似乎难耐疼痛,咬唇低低地发出呻吟,冷眼看着男人的额头逐渐青筋暴起。
他的手一顿,我羞涩地收回了脚,蜷在沙发上,对他说Thankyou。
他笑着摇摇头,站起身活动一下快要发麻的身体,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我的家,越看越有惊喜之色浮现。
我精心挑选的每样陈设,都低调又精准地踩在他的审美上。
最重要的是,一看就是单身女子的专属蜗居。
我告诉他,自从妈妈再婚后,就拖着我去了国外定居。
她控制欲强,我只好逆来顺受。
但要上大学时,我们终于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她希望我读金融,可我想读艺术。
于是我打算回国,因为哥哥Lucas一直跟我有联系,他支持我的决定。
我妈说我也背叛了她,决绝地跟我断绝了关系。
然而,哥哥刚刚将我安顿好没几天,就和我爸遭遇车祸去世了。
我采取的是琼瑶式哭法,双手紧紧揪着领口呜咽:
「Lucas,你怎么把我弄丢了!」
陈远翔凑近我,轻轻地拭去了我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