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抄家后,我从高门贵女沦为了娼妓。
本打算了此残生,却得余渊庇护。
他赠我贴身玉佩,许诺我一生不弃。
我以为,我可以从此脱离泥潭。
哪知春风一度后,他立刻换了新人。
“玩玩罢了,那玉佩满大街都是,不值几个钱。”
原来,那些好意不过是他追逐猎物的一场游戏。
可后来,他却后悔了,扮成别人的样子求我:
“我们回家好不好?”
我原本也是世家千金。
学的是诗词歌赋,掌家理事,只等及笄后,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做主母。
可半年前,我父亲站错了队,被抄了家。
男丁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
几位夫人把白绫往房梁上一挂,也跟着去了。
剩下像我这种怕死的,被充入贱籍当官妓。
一开始,日子很不好过。
老鸨变着法地折磨我们。
嘴里规训:“从今儿起,你们就都是下贱胚子了,没有谁高贵,学会伺候男人比什么都重要!”
她舞着手里的竹条,随时都会对着我们的手心打几下。
不论被打得多痛,我都只能咬着牙不出声。
老鸨抹了我们的姓,只留个名字。
有个姐妹半夜翻墙欲逃,被打手连夜抓回。
老鸨让我们所有人都去围观。
她说:“敢跑,这就是下场。”
落跑被抓回的姐妹,被打得奄奄一息,浑身上下都是血。
老鸨当着我们的面吩咐:“把她拖到后门边那屋,专门伺候那些给不了几个银钱的癞头瘪三,一天伺候上十几二十个。”
那姐妹没有熬过三天。
尸体也被喂了野狗。
“进了这香缘阁的门,无论是横着还是竖着,都逃不过我的手掌心。”老鸨甩着脸上的皮,凶神恶煞。
我年岁较长,比不得那些从小就进来的姑娘。
老鸨对我也使了特殊的法子。
坐缸。
水缸的缸沿不宽,最多不过一拳粗。
老鸨不许我双腿岔开,坐姿更要板正。
坐到上面时,为了维持平衡,双腿不得不使力夹紧才不会栽倒。
这样一坐就是一天,一练就得是几个月。
刚开始坐不稳,没半个时辰就会从上面跌下来,脸着地撞得鼻青脸肿,手也蹭破了皮。
头日底下的腿肉都坐凹了进去。
几日一过更是青紫一片,下来的时候腿直打哆嗦,路也走不稳。
上楼都是四肢着地半爬上去的。
老鸨上手狠狠捏捏,不满意:“不够紧,还得再练。”
我握拳抵住后背才忍住没有痛叫出声。
直到后腿肉坐得都快烂掉,老鸨拍拍,又掐了掐,点点头:“还算可以用。”
她大发慈悲般赏了一瓶伤药:“别光记得涂下面,脸丑的话我可卖不出好价钱。”
我照着她的话做,伤没好,脸也跟着烂了。
后来才发现,是有同屋的人往里面混了泥水。
我看着满屋的女人,有几人避开我的目光,还有几个叉着腰神气十足地嘲笑我。
她们都看不惯这一小瓶东西。
药不能再用,伤没好半分。
我只得便宜当了母亲死前留给我的那支簪子。
换了点药才不至于使伤口继续溃烂。
我知道这吃人的地方我大约是活不下去的。
于是打定主意要找个良人带我逃离。
幸得我弹了一手好琴,老鸨暂许我不接客。
凝视着镜中唇红齿白的清嫩面容,我知老鸨不会放弃这笔赚钱生意。
一日奏完琴下场回屋,老鸨却在那里候着。
她笑意吟吟地牵起我的手,抚着皮肤,眼神剐着我的脸庞:“今日来了几个油水大的。”
我没出声,低头看脚尖。
她揪起我手背的嫩肉,狠狠掐了掐:“拖了这么久,还想躲?快去!”
我无法不去。
上一个拒绝的被灌下药酒扔进男人堆,玩死后弃在了乱葬岗。
忍忍就过去了。
来的几位公子丰神俊朗,打赏用的更是上好的纹银。
当中一位气质拔尖,一身玄色衣袍遮不住的耀眼夺目。
他们朝我这里窃窃私语,比画着手势。
我勾起嘴角无奈走到桌边应付。
其中一位调笑道:“林姑娘当真不卖身?”
此问一出,倒是让我松口气:“是。”
其中一个登徒子突然朝我伸出手。
我猝不及防地被揽过肩,一张脸油腻腻地贴上来:“爷可有钱了,陪爷一晚,赏银有的是。”
旁边起哄声四起。
还有几个闹腾递酒杯要给我灌酒。
玄衣男子喝他的酒,眼神却直勾勾地望着这里。
在老鸨阴恻恻的目光下,我不敢反抗,只能缩身躲避:“不……”
那登徒子捏着我的手腕化解我的抵抗,衣衫都被扯开,半个肩膀就这么露出来。
我慌忙拉扯自己的衣服。
“放开她吧。”那黑袍男子终于开了金口。
他慢悠悠上前,拍拍那登徒子的手。
那人不满地啧了一声,松开手。
我如蒙大赦,仿若见到救星。
这是我和余渊的初次见面。
之后他们常来,那登徒子总是对我毛手毛脚,缠着我陪他春宵一度。
而余渊总是会在紧要关头制止他的动作,拿捏的度不多不少。
登徒子颇为不满地朝余渊咧嘴:“你倒是会拿我做人情。”
余渊笑笑,没接这话。
他成了这里的常客,来听我弹琴,给老鸨那边打赏了不少钱。
“今日带你出去逛逛。”余渊来时给老鸨扔了锭银子。
“诶好好好!”老鸨喜笑颜开,拽着我的袖子就往他跟前送,“好好陪余公子!”
我难得可以出门透透气,眼神都亮起来。
街边很是热闹。
我怕被人群挤散,紧跟在余渊的身边。
什么东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我弯腰捡起。
是一枚刻鸳鸯纹的白玉玉佩。
眼前突然被一道身影挡住,是余渊。
他逆光站在那里,浑身镀上一层光晕,面目温和,眼带笑意:“这是我的贴身之物。”
我顿觉玉佩滚烫,伸手还他:“不,不好意思。”
他没接。
余渊为我捋起耳边发丝:“晓晓,我带你去京城可好。”
言下之意便是要为我赎身。
他伸手包裹住握着我拿玉佩的手。
我只觉暖意从指尖传到四肢百骸,冰冷的一颗心被捂化:“当真?”
“当真!”他定定地看着我,“这玉佩就当是定情的信物,送与你。”
我的脑子被他那番柔情似水浸得不能思考,良久后不自禁地点点头。
他脸上笑意扩大,寒冬里是春风得意:“你跟我走,我绝不负你。”
我被他几句话就勾得迷了神智。
我也笑得开心:“好。”
他轻轻搂住我的腰,我没有拒绝。
那日之后我与他一日比一日亲近,他时常从外面带些小玩意给我。
馆里人都说我遇到了好人。
我也自以为找到了值得托付的良人。
我身无长物,最值钱的不过这一副不错的皮囊。
可他连这最后一点也骗了去。
我醒来的时候,余渊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床边。
他笑盈盈地看我,带着几分得意。
“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我前几日便收拾好了包袱。
等着他带我远走高飞。
他随手扔了个小袋到我手边,口气淡淡。
“拿着吧。”
我疑惑,解开小袋后看到了几两碎银。
心内顿时升起一股慌张。
“你服侍我畅快,自然不能白占了你身子。”
“这是我打赌赢来的,赏你了。”
他骨节分明的手抚上我光洁的面容,犹如昨夜。
可眼中却带着几分嫌恶。
“拿着钱,闭上嘴。”
我一瞬间天旋地转,耳畔嗡鸣。
“什么?打赌?”
半晌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那枚玉佩,抖着手伸到他眼前。
“那这个呢?这块玉佩呢?”
我的声音带了几分期盼,几乎是控制不住抓上他的衣袖。
“这是你我定情之物,对不对?”
“你说过,你会带我去京城……”
还没说完,就被余渊打断了。
“定情?别傻了,要不是与兄弟比着谁能先占了你的身子,我怎么可能看上你?”
他的眼神轻佻浪荡,觉得我的反应好笑。
原来,他这段时间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为了我这一个身子。
因着一场赌局,才纡尊降贵下场和我演了场戏,这块玉佩,也是随意买的小玩意。
他说这玉佩不值钱,如我一样,廉价却美艳。
可前几日他还说,这是他的贴身之物,只给心上人。
他还说我虽深陷泥潭,却依旧皎洁如月。
他说,会带我离开这不是人的地方。
他什么时候走,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