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生前是阴阳师,死后尸体被大卸八块。
我爹说,亲爹通阴阳,懂风水,死后也该镇家宅。
所以他请来大师将肢解的尸体埋在家里九宫位,又将我爷的魂灵打的魂飞魄散。
然而作法事后的第三天,我爷回来了,他拖着血淋淋的尸体尖锐的喊道,「幺儿,快来替爹拿针线缝身咯。」
我爷是村里德高望重的阴阳师,通阴阳,懂风水,但是却教出了一个白眼狼。
今天是我爷死后的第三天。
我爹却不封棺,不设宴,甚至就连给他穿上寿衣下葬都不肯。
我求他将我爷下葬时,却被他一脚踹翻,「滚犊子,你能不能像你哥一样,给我争气点。」
我哥?
他无恶不作,跟我爹一样是村子里出了名的恶棍。
但是我哥最懂溜须拍马,所以我爹向来喜欢他。
倒是一母同胞又是病秧子的我让他厌恶的非打即骂。
被他踹的胸腔阵痛,我低头没有说话。
我爹巴结了一个妖道,他们要将我爷做成九宫格镇宅,庇佑子孙。
呵,我忍下胸膛的血腥气。
我爹就是个鼠辈,偏生被妖道忽悠的想要换命。
妖道见到我爷尸体的第一句话就是,「妙啊,老先生通阴阳,懂风水。
用尸体献祭九宫格,就是最好的换命啊。」
「换成葬龙山的龙脉给你的子孙后代,以后出人头地,升官发财在话下。」
妖道摸着胡须说的有模有样。
我大概听懂了,他们是要我爷死后还不安生。
「一派胡言,爹你不能跟着糊涂,谁都不许动我爷。」
我愤恨的瞪着这些人,恨不得将他们抽筋拔骨。
今天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他们动我爷的尸体。
这时我哥不知道啥时候过来的,恶狠狠的一巴掌就扇在我脸上。
「贱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别挡老子财路。」
我爹也是恶狠狠的瞪着我,眼神好似要吃人。
妖道看了看我,摇摇头,拿着又尖又长的镇魂钉就要往我爷脑袋里面刺,嘴巴里还振振有词。
「阴阳生,锁魂钉,囚魂镇怨,散生平。」
我发疯一样扑上去护住我爷的尸体,恶狠狠的瞪着他。
但是换来的却是被我哥狠狠地压在身下。
他吐了一口痰在我脸上,「小废物,好好看着那老东西如何替我的升官发财铺路。」
「爷爷!」
看着镇魂钉刺进他的头颅,我拼命挣扎撕心裂肺的哭喊,但是于事无补。
我只能被按在地上看着他们作法,将我爷放在院中,镇魂解尸。
此时已经是午时三刻,妖道专门躲过了百鬼夜行的时间才开始行动。
漆黑的夜色笼罩着我家。
妖道开始作法点香,我爹在一旁激动的等着。
此时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我,背后一阵发凉,浑身也被冷汗打湿。
但是抬眼一看,四周什么都没有。
妖道点好了灭魂灯,吩咐我爹将爷爷拉着坐起,而他要从后面开始拍魂灯。
听说人死后,体内还是有跟怨气纠缠的残魂。
拍魂灯,灭残魂。
而妖道拍了好几下,魂灯就是不灭。
他大叫不好,「魂灯不灭,死者夙愿未了,不肯离去。」
「大师,没事的,不影响后面吧,只是一具残魂而已。」
我爹急切地说。
他是生怕事情完不成,影响他发财。
「嗯。」
妖道满脸凝重然后开始摆阵,只是这一次他刚点好的白蜡烛瞬间就被阴风吹散。
突然之间乌云压顶,整个小院就好似要下雨一样,在酝酿着可怕的风暴。
阴风掀翻了不少作法的摆件,甚至风里面夹杂着尖锐的嘶吼,我听清了那是爷爷的声音。
爷爷嘶吼中夹杂着愤怒、不甘,甚至是绝望。
是啊,我爷一辈子都在为了这个家奔波,赚钱。
自己什么都舍不得,到头来落得这种下场。
他是病痛和饥饿交加,被活活冻死的。
同样也是我爹逼死的,所以他绝望。
「不好,赶紧把霹雳丹给他塞进去。」妖道大喊。
我爹狠狠地掰开我爷的嘴就要塞进去。
我拼命想要阻止却被我哥死死的按住,拳打脚踢。
撕心裂肺的痛苦将我席卷。
但是更绝望的是我看见我爷的身体砰的炸开了,血肉四溅!
看着眼前这一幕,我想跟他们拼命。
我攥拳双拳,泪流满面,死死地盯着这些人。
我要将他们全部牢牢记住。
我恨这些人,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我跪在地上磕头,看着我爹兴奋的盯着满地肢体大喊,「成了,成了,天佑我张家。」
他在憧憬着升官发财,可他不知道一切全完了。
有些东西是不会放过张家的。
院里的阴风更加猛烈了,妖道拿着碎魂铃使劲的摇。
我埋头在地上,忍下心中滔天的恨意咬破指尖按在心口的玄玉上。
随着铃声越来越响,阴风竟然慢慢停了,妖道跟我爹皆是一脸的欣喜。
我哥早就吓得躲在屋里,见那种诡异的阴风停了,他才跑出来。
看着满地的鲜血和残骸,他恶狠狠的踹了我一脚。
「废物,那个老东西死了,你怎么不跟着去呢。」
妖道让我爹将我爷的尸骨捡起来跟他去后山布阵。
我爹看着四分五裂的尸体恶狠狠的瞪向我,「废物,看什么看。
过来捡起来,没看到你爷在地上吗?」
我没有说话,默默地过去强忍着心酸恨意将那些尸块捡起来,从怀里拿出红布包起。
一块又一块,整整九块。
至于头颅妖道说给他留着,做为阵眼。
我爷提在手里一点都不重,他生前病了好久,又一直挨着饿,所以他肢解下来的尸体也好似皮包骨。
我跟着他们去了后山。
我哥不愿意跑,他说黑灯瞎火的要在家里睡觉。
我爹向来纵容他,只是只有我知道,他藏了一个女人。
走在山路上时,我被阴风吹的忍不住打冷颤。
太冷了,风好似是刀子。
周围也安静的吓人,一路上竟然一点声音都没听见。
更诡异的是月光照在山路时,我竟然看见了一个人影。
那个佝偻的老头跟我爷一模一样!
这时寂静的山里突然响起了乌鸦的叫声,尖锐又刺耳的声音好像从四面八方传来。
「啊啊啊......」
我吓的直接尖叫出声,眼疾手快的将捧着的头颅放在我爹怀中。
他下意识的抱住,明显被我的尖叫吓到了,不耐烦的朝我暴喝。
「兔崽子,鬼叫什么?」
我吓得魂飞魄散指着他手里的头颅,腿都在打颤。
这时我爹低头才看见我爷竟然睁开了眼。
他的瞳孔已经泛白莫名其妙流出了两股血泪。
在我爹的注视下,那早已经冰冷的头颅竟然慢慢扯起嘴角。
我爹吓得当即就要扔掉,妖道急忙阻止。
「不许动,千万不能动。」
「阵眼人头不可落地。」
我爹脸色惨白,为了他的荣华富贵只能牢牢抱着,然后死死的瞪着我,恨不得将我撕碎。
我低头不去看他。
「赶紧走,鸡鸣后就晚了。」
妖道催促着,我爹抱着我爷就要给我。
我假装没有看见,惶恐的跟在妖道身后。
后山阴冷,我好害怕。
「狗日的,看老子回去不打死你。」
我爹在背后恶狠狠的骂我。
我不明白,同样是他亲生的,为什么对我就是这副态度呢。
只是问了,他也不会告诉我。
妖道很快找到我家的九宫位。
他拿着阴阳尺开始量,每一个深浅都不一样。
孟兰尺测阴,而且是大凶。
明明有鲁班尺,他偏生没用。
我死死盯着妖道,我总觉得他哪里有问题,却说不上来。
他很快测好了九个极阴位,让我们把我爷的九肢放进去。
我爹觉得晦气,不肯动手。
所以我下了深坑。
不过正合我心意,趁他们不注意我咬了舌尖血。
等我摆放完九宫位,山里突然下起了暴雨。
我爹和妖道慌了,急忙喊着我一起埋土。
我趁乱将妖道的孟兰尺扔了进去,孟兰尺大凶大恶。
等摆放好阵眼的位置时,天却突然晴了,除了地上的泥土湿了一地,完全看不出刚刚下过暴雨。
暴雨过后的后山全是血腥味。
我爹更慌了,因为道士让他对着我爷下跪磕十个头。
他很是不情愿,「一个老东西有什么好拜的。」
我低头一言不发,脚尖狠狠地踩进泥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