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青竹,今册为正一品贵妃,为三妃之首,授金册金印,钦此。」
我吃了一惊,但还是收敛了神色,接了旨意。
我娘亲眼睛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从我手中接过圣旨,一字一句,又细细读了一遍。
砸吧咂吧嘴,还回不过味。
「一入宫就当贵妃,这真是,前所未有啊。」
皇帝的白月光回来了。
她却说非我不嫁。
皇帝气得要亲自动手阉了我。
却发现我是个女人。
近来与他在朝堂上斗智斗勇的徐尚书,是个女人。
皇帝拿着刀,颤抖地把我的裤子提起来。
此刻,他的世界观一定发生了毁天灭地的崩塌。
其实,徐尚书确实是男的。
他是我的同胞哥哥,徐青山。
我徐青竹,与他像了八九分,比他矮了半头。
稍加修饰,便可以假乱真。
哥哥去剿匪,被飞虎山的女土匪绑走了。
我们觉得是奇耻大辱。
率兵营救他,却发现他乐不思蜀,乐在其中。
甚至要和女土匪退隐山林,做一对神仙眷侣。
百劝无用,别无他法。
父亲只得让我暂替兄长继续当这个尚书。
对外宣称徐家女儿得了重疾,去庄子里休养。
兄长太过耿直,而我从小就圆滑。
顶了哥哥的身份后我如鱼得水,官运亨通。
更何况我相貌俊美,又能言善辩,妙语连珠。
惹得无数世家大族的女儿家芳心暗许。
皇帝的白月光——左将军的独女。
左蕴年就是其中之一。
她自小军营长大。
见惯了威武雄壮的男子汉。
突然见到了我文弱俊秀的我舌战群儒。
外形与气势的反差让她对我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不远万里从军营跑回来,求皇帝赐婚。
我听闻皇帝苦恋左姑娘十年,想必他知晓此事,定会怒从心来。
现在,他的怒气被一盆冷水浇了个彻底。
转而涌现出浓烈的哀愁,他的男性魅力竟然都比不过一个女人。
「殿下,其实左姑娘只是一时兴起。」
「说不定是在试探你心里是否有她。」我一边系腰带一边安慰他。
突然一股暖流肆意而下,糟了。
月事来了,今天进宫太急,忘了日子。
我突然的沉默也让皇帝疑惑,他别过头,看到了面色古怪的我。
和我裤子上渗出的血迹。
他面上涌现出焦急与愧疚。
「青山兄?莫非是我的刀剑伤了你。」
「此事怪我,快让我看看伤到哪里了。」
他以为是刚才不注意伤了我,伸手就要查看我的伤势。
我急忙拒绝,心里暗暗吐槽皇帝是不是脑子缺根筋。
双方僵持之际,左姑娘破门而入。
她听闻皇帝要阉了我。
怒气冲冲,但在看到地上的剑,以及我裤裆的血迹时。
一张怒意盎然的小脸霎时变得惨白。
「青山哥哥,你,莫非?」
她惨白的小脸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恐。
我和皇帝连忙摆手,不不不,没有没有。
左姑娘已经痛哭出声,好不凄凉。
她抽抽噎噎,无情地控诉不公的命运。
「难道,我还没入门,就要守活寡?」
皇帝上蹿下跳,试图和她解释。
但又不能告诉她实情。
再让她哭下去,只怕明天整个皇城人都知道徐尚书不能人道了。
对不起,哥。
虽然我很想解释,但我就是要犯这个贱。
左姑娘离开了,毫不拖泥带水。
她说要为我去寻找重振雄风之术。
这事过后,围绕在我身边的莺莺燕燕就少了很多。
但是皇帝最近很不正常。
以前他总和我在朝堂之上互喷,满朝大臣支支吾吾不敢言语。
最近上朝对我和颜悦色,我一说话,他就含羞带怯,点头应允。
「爱卿所言极是。」
大臣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更离谱的是,他还给我赏赐可成堆的珠宝布匹。
我作为一个未成婚家中无女眷的尚书郎。
他给我这些东西干嘛用?
城中风言风语又起。
说尚书郎这么久不成婚,皇帝登基后又没选秀。
保不准有什么君臣之外的情谊。
哥哥写信给我痛斥我败坏他名声,末了。
邀请我去天虎山看看嫂嫂。
春节前大家一起团圆团圆,还告诉我,他很快就回来,不需要我再顶替他。
也是,爹娘还是不同意这个土匪嫂嫂进门。
于是元旦前几天,我向皇帝告假,去了一趟飞虎山。
茂密的山林之间,火光摇曳,遥远地就看见乌泱泱的人影。
为首的一对璧人是哥哥和嫂嫂。
嫂嫂不似寻常闺阁女子,看起来挺拔健壮。
一比较,我兄长像个小白脸似的。
嫂嫂一看到我就往我手里塞了个汤婆子。
脱下狐裘把我裹了个严严实实。
她神情冷漠又严肃,看起来不近人情,心思却是异常细腻。
我一抬头,发现火把的光一直绵延到半山腰,像一条逆流而上的光河。
「你嫂嫂怕你害怕夜色,特地让人布置的,喜欢吗。」
哥哥满脸得意,向我邀功。
「那你呢,给我准备什么新年礼物了。」
我忍不住调侃哥哥。
他却一把搂住嫂嫂,当着我面毫不害臊地亲了一口
「我在这里是吃软饭的,都听娘子的,你不知道吗?」
得了,更像小白脸了。
嫂嫂给我准备了一间最大的屋子。
一进门,我要被闪瞎了眼。
家具摆设是上好的红木。
摆放的茶杯和碗是纯金的,梳妆台上堆着几大盒首饰。
珍珠玛瑙,宝石黄金。
地上铺的是蜀锦叠织的软毯,上面绣了许多栩栩如生的小猫小狗。
肯定是哥哥说的,我最爱这些毛茸茸的小玩意儿。
我悄悄瞥了眼嫂嫂,发现她也在偷看我。
好看的眉眼间透露着些许紧张,薄唇微抿。
我心中了然。
「谢谢嫂嫂,我太喜欢啦。」
我欢喜地拉住她的手,一股脑钻到她怀里。
她似乎不善言语,但红霞浮上了脸,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脑袋。
原来嫂嫂是个外强中干的女土匪,内心温柔得不得了,难怪哥哥也被俘获。
爹娘,应该也会喜欢吧。
夜里寨里放了烟火,大家聚在一个硕大的火堆旁边载歌载舞。
我坐在一边快乐地烤肉吃,看着哥哥跳舞跳得东倒西歪,笑得前俯后仰。
这时,一个穿着奇怪服饰的少年走到我面前。
这衣服袖子肥大,色彩艳丽,绣满了花鸟异兽。
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他笑眼弯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想邀请我跳舞。
我刚想答应,只见周围的人突然停止了喧闹,嫂嫂也向我走来,面色不虞。
哥哥也盯着我这里,神色不明。
「怎么把这衣服穿出来了。」
「快回去。」
少年显然是被吓到了,呆愣在原地,被身旁的亲友拖走。
「青竹,让你见笑了。」
嫂嫂看到我,突然又温和起来,不住安抚我。
「那个衣服是祭祖的,小孩穿坏了祖宗规矩。」她向我解释。
原来是这样,每个家族都是有各自的规矩,无伤大雅。
聚会经历了这么一出,热闹减退,随即就草草结束。
但我看见飞虎山冒着热气的温泉。
还是忍不住飞奔而去。
嫂嫂让醉酒的哥哥先休息,收拾了东西就来给我把风。
嫂嫂给我洗头发。
修长的手指轻柔在我头上按着,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她说她曾有个像我这样可爱的妹妹,爱上不该爱的人,送了命。
我忙安慰她,我可以当她的妹妹。
我绝对不会爱上不该爱的人离开她和哥哥。
她看着我认真的脸庞,突然就笑了。
她说,感谢上苍,给了她新的家人。
我离开那日,嫂嫂又亲自送我。
给我打包了一堆好东西,我来时的马车塞得鼓鼓囊囊。
「青竹,万事顺遂。」
她往我怀里塞了一封大红包。
「嫂嫂,我回朝多努力努力,给哥哥添聘礼,风光娶你。」
「好。」
她依偎在哥哥怀里,好不幸福。
我回朝一月后,发生了三件大事。
哥哥回朝了,我不用再假扮徐尚书,做回了徐小姐。
左蕴年入了宫,看来皇帝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最后一个,前朝公主安平遥及其他余孽落网,将于三日后问斩。
我疑惑嫂嫂怎么没有一同回来。
就给嫂嫂写了信,一封未回。
心中顿时有些隐隐有些不安地猜想。
直到我在审判前朝余孽的刑场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我才知道,嫂嫂姓安,名平遥。
与她恩爱有加的兄长,成了宣判她死刑的判官。
她此刻如一潭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