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一介商户之女嫁了官宦人家,成了坐享清福的官太太,人人都道我好命好运。
可他们不知道,我的家人,都在盼着我死。
我的亲妹妹爬上了我丈夫的床。
我的母亲用亲情绑架我,逼迫我接纳妹妹进府。预备等我一咽气,她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接替我的身份。
而我的丈夫,则埋怨我占着正室的位置,却只给他生下了一个病歪歪的嫡子。
1.
我坐在当家主母的位置上,下面跪着我的亲妹妹。
她穿着妾室的喜服,低眉顺眼的说道:“请姐姐用茶。”
旁边的正是我的夫君贺司理。
许久不见手里的茶被人端走,文妙妙抬眼嗔怪的看向我:“姐姐!”
一如我们还是未出阁时候的样子。
可她还是妙龄少女,我却已经是一副憔悴妇人的模样了!
在贺司理的灼灼目光下,我不得不接过她的茶,沾了唇,贤良淑德的好似一尊木偶,“妹妹请起。”
贺司理露出满意的笑容,说:“你俩是亲姐妹,日后一起打理家事,照顾孩子,相处更要和睦才是。”
“我衙门里还有些事,就先走了。”
文妙妙拉着情郎的手做出依依不舍状,问他“何时回来?”
那样子,若非贺司理不许后宅妇人的脚踏上前院,她只怕想把他送出大门。
她羞涩的跑回来,兴奋使她的脸上更添几分艳色,几乎压倒春日的桃花。
“姐姐!”
“我昨儿一夜都没睡着,你看,眼圈都黑了。”
文妙妙娇滴滴的指着眼下抱怨,“涂了好一层脂粉,也不知贺郎看到没有。”
她和我撒娇。
似是忘了,她心心念念的贺郎,其实是我的夫君!
我拍拍她的手,刚要说话,却猛地咳起来——
我身子不好,这也是文妙妙嫁进来的理由之一。
可他们忘了,我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变成这样。
2.
贺家一开始并非官宦人家。
两家定亲时,也算门当户对。
都是小商户,纵有几分家资,在这京城里也不过普罗大众而已。
那时贺司理野心勃勃的想入仕为官。
我从十六岁嫁他起,日日三更睡五更起,照料衣食起居,陪他读古谈今。
他考运艰难,几次落第,受尽冷眼。
连他父母都笑他痴心妄想。
只有我不厌其烦的鼓励他,守护他。
终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我还记得中举那日,他抱着我,激动的哭了出来。
他说:“总算是熬出头了。”
许是一直以来太过压抑的缘故,中举后他放~浪形骸。
结果因醉酒得罪权贵之子,直接被分配到了岭南做了县令。
岭南山高路远,瘴毒凶险,连贺家有头脸的下人都不愿意去。
谁都知道,他这辈子完了。
只有我跟着他去了。
那时我还不知道,我怀孕了。
3.
岭南的瘴毒不是闹着玩的。
我一路奔波劳累,即便万般留心,孩子生下来还是先天不足,无比孱弱。
那日,贺司理又跪在我的产床前哭,说对不起我们母子,说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会给孩子和我最好的养护。
一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我就忍不住的恶心。
“姐姐!”文妙妙忙扶住我,拍着我的背给我顺气:“庆儿,姐姐的药呢,快去端来。”
“不必。給我端杯热水来,我咳咳...”
闭目养神,热水润喉。
耳边是庆儿的抱怨:“二小姐,大夫嘱咐过,大小姐不能用茶。”
言毕,文妙妙眼含着泪光,一脸自责,“我真该死!竟还以为是姐姐不愿喝我的茶。”
“一口茶而已,不妨事。快去坐好,把眼泪抹抹,看待会姨娘们来了笑话。”
贺家的妾室,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
唯一的意外,我的亲妹妹。
一排三个妾,先拜了我,又给文妙妙请安。
“请二夫人安。”
虽是最后一个进门的,但她是贺家正经用花桥娶进门的二房夫人,是以并不把她们放在眼里。
自恃身份,神情冷淡。
半晌才哼了一声,道:“姐姐,该去拜见婆婆了。”
那个和我最不对付的贺老夫人。
4.
贺司理曾发誓的出人头地,他确实做到了。
他治理岭南匪患有功,被皇帝钦点回京城。
连带着贺家鸡犬升天。
贺家老夫人当年看唯一的儿子痴心妄想,是左也不顺眼,右也不顺眼。
辱骂讽刺都是常事。
如今却成了心头第一等要紧人。
可儿子膝下竟只有一个病歪歪的孙子,于是我就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婆媳之争向来如此。
即便是子嗣,也不过是发动战争的借口罢了!
我看不上她短视谄媚,前倨后恭。
她也鄙夷我商户之女,攀龙附凤。更恨我做了几年的官太太,比她体面尊贵。
逼迫纳妾不成,她便开始了一个劲儿的催孕。
可我自从嫁了他,熬夜思虑、长途跋涉、孕育子嗣…
大夫早说过,需要几年静养,才能生下健康的孩子。
否则只会一个比一个身体差。
是以我一直有意避孕。
谁知贺夫人竟私下联合我母亲,偷偷调换了避子药——她们竟觉得我是受不得怀孕的苦,故意做戏。
后来的事情可想而知。
那个我被迫怀上的孩子先天不足,未足月便流产了。
我的身子大亏,只好主动给贺司理纳妾,开枝散叶。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我的亲生父母,竟丧心病狂到把我的妹妹也送到了贺司理的床上。
我永远记得她们是如何诛我的心。
“你只有学哥一个孩子,身子又不行,日后那些妾室一个个的生了孩子......”
“她们哪里比得上你妹妹和你亲近,日后便是她有了孩子,也不至于苛待学哥儿。”
我恨得吐血,咬牙拒绝,“不行!绝不可能!”
话音刚落,文妙妙便冲了进来。
她很不理解的在我面前质问:“为什么她们可以我就不行?我不是你的妹妹吗?你不是说过,你所有的东西,只要我喜欢,都可以给我的吗?!”
短暂的惊讶过后,我冷笑:“你想我对你和对她们一样?你想我对你们一视同仁?”
文妙妙大概还是不愿意的,顾左右而言它:“可是姐姐你都这样了...”
“我为什么弄成这样,你还要我说吗?”
若不是她们,我何至于此?!
母亲也被我吓了一跳,嘟囔着,“学哥这病病歪歪的样子,我也是心急啊。”
“那贺家现在早不是从前了,你若是不能趁早生出一个健康的孩子...我怕你地位不稳。”
文妙妙也道:“娘也是为了姐姐好啊,只是好心办了坏事而已。姐姐,你为了这个都和娘生了这么久的气了,还要接着诛娘的心吗?”
到底是谁诛谁的心?
她们到底是怕我地位不稳,还是怕他们难得得来的这个贺大人岳家的地位不稳?
母亲一派语重心长,“你眼看着身子不大行,万一有个好歹,你叫学哥儿怎么办?”
“要我说,你当初便该同我们商量一下。与其买那不知根底的奴婢,还不如叫他娶你妹妹。她是你亲妹妹,学哥的亲姨母,难道她还能亏待了学哥儿?”
文妙妙亦道:“眼下木已成舟,姐姐若是不让我进门,便是要逼死我。”
“姐姐,我以后一定会对学哥好的。”
一副笃定了我活不长的样子,气的我只有冷笑,提醒她们,“我还活着呢!”
不过是生不得孩子了,在她们的眼里,我竟和死了没什么区别。